第1章 地狱
“黄泉地狱，世人皆闻风丧胆。传说在地狱的正中央，是阎王陛下的住所，尊称阎王谷。阎王谷，无人能至，无人知晓。谷下就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每一层地狱都是人间想象不到的恐怖。世人皆道阎王谷是个穷凶极恶的不毛之地，四周散发着戾气迷雾，还散布着无数孤魂野魄，穷徒恶鬼”
“这很明显是错误的认知。”
司命殷瞳看了看打断他讲故事的女子，鼓了鼓腮帮子，噘嘴道：“这是世人的传说，传说与事实都是会有出入的。”
坐在桌边正在煮茶的女子点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所谓传说就没一个准确的。因为没有人真正到过阎王殿，而到过阎王殿的，都不是人。”
“不是人，不是人！”一只赤色小鸟飞落在桌边，重复着女子的话。
“赤砂，别对着我叫。我不就前天说了一句你胖了嘛，怎么记仇到现在？”殷瞳拿手拨了拨小鸟的脑袋，让它转过去女子那边。
“咳咳，你继续。”女子弯起嘴角，看着被赤砂叼住辫子，企图回手拔下鸟毛的殷瞳说道。
司命殷瞳清清嗓子：“阎王谷下的十八层地狱，那是被审判后的恶人该去的炼狱。而在山穷水尽处，黄泉碧落旁的阎王谷，是与之相反的圣地。谷中只长一种花，叫做曼珠沙华。花朵艳红如血，冰冷绝丽，开满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放眼望去，像是茫茫无际的血海，煞是壮观庄严。曼珠沙华的花香能够聚集死去人们的灵魂，平息他们的恐惧，引渡他们到达彼岸。
在阎王谷中，就住着一些人间名气很大，但脾气古怪，性情乖戾的司职人员，他们就住在这个美若天宫的地狱里，平淡地过着每一天的生活。比如大名鼎鼎的黑脸阎王，他就居住在山谷中央最大最精致的宫殿——阎王殿中；再比如人间盛传会煮孟婆汤的孟娘娘，她住在离奈何桥最近的宫殿中，名为重生居。她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美貌妇人，却不知世间为何敬称她为婆婆；还有喜欢串门的可爱司命，保管着记录凡人寿命的生死簿，住在格调高雅的生死斋。”
“你确定《地狱传奇簿》这么写，阎王殿下不会罚你？”
“你又打断我”殷瞳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马上就讲到你了。”
女子笑了笑，伸手表示请说。
“谷中还住着一位很低调的娘娘，名叫绛女。”
“绛女娘娘住在阎王谷西北一角的绛泪阁。她虽司职于黄泉地狱，属于冥界却又独立于冥界，世人皆不知绛女娘娘的存在。不比于孟娘娘每日熬汤、司命每日写簿，绛女娘娘的工作很简单，就是为那些被打入轮回却不愿忘记前世的人，在她们的眼角点上一滴泪痣。如此他们便能不受孟婆汤的影响，带着今生的记忆转世，再续前缘或斩断孽缘。”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世间，万物皆有为法。他们将交出自己来世十年的寿命作为交换，泪痣就是一枚与地狱绛女签订的契约印记。这枚印记一旦烙下，即使喝光孟婆汤，他们也忘不掉前世种种因果。”
司命殷瞳说到这里停了停，问道：“姐姐，有没有人后悔了，点了泪痣之后又喝孟婆汤的？”
“目前还没有遇到。”
“也是，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进入绛泪阁。”殷瞳理了理被赤砂小鸟弄乱的小辫子说道。
踏入绛泪阁中的人，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缘人，二是要在嗔痴殿的佛前虔诚跪拜一百年，得圣谕指引，才能找到绛泪阁的入口。
这个虔诚跪拜还好说，至于这个如何成为有缘人就难说了。
殷瞳：“听说这几千年来想要踏进绛泪阁的人数不胜数，那些徘徊在奈何桥上几百年不肯饮下孟婆汤的人比比皆是，那些哭喊着不要轮回转世的人成百上千，可最后拿到圣谕来到阁中的人却屈指可数。为何？”
绛女：“不知。”
殷瞳：“”
他看了看圆滚滚的赤砂小鸟，赤砂飞到绛女肩头，只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他。
殷瞳：“”
殷瞳想了想，只得出一个结论：只道是，圣谕不可揣摩。
此时恰好茶煮好了，绛女将茶汤倒入茶杯，茶烟袅袅，茶香氤氲。她端了一杯放在殷瞳面前：
“圣谕指引他们来我阁中，不管我最后是否应允他们的请求，他们都是要以来世十年寿命为代价的。用这十年换爱或者不爱的主动，都是她们的选择。”
殷瞳喝了一口茶，同意地点点头：“毕竟留下记忆是乱了纲常，总要付出点东西。即使爱情再美好，也有时限。人间话本里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叫做情深不寿。”
绛女端着茶，闻着茶香。
她在阁中，听着入阁之人的悲欢离合，然后决定是否为她们点上象征前世记忆的一滴泪痣。
世间男女有些是深爱入骨或是爱而不得，不愿忘记今生爱人还望来生再续姻缘的，她会用曼珠沙华的花瓣所制的赤色花汁，为请愿者点上一颗红色泪痣。有些是恨透薄情负心人，对人间感情已心灰意冷的，会用曼珠沙华的泥土研制的蓝色墨汁点上蓝色泪痣，让他们不忘今生揪心之痛，来生不再陷入对同一个人爱恋。
只要是走过绛泪阁的人都能带着今生的记忆轮回。
爱上的那个人，就是他们跪等百年的心上人。
永世不见的那个人，就是他们跪等百年也要忘记的人。
绛女：“我只不过能让她们带着记忆去轮回，来生她们能否与君携手到老，或相见不相识，一切还都看天意。”
殷瞳：“可即便如此，来到冥界听闻的男女，还是愿意在佛前痴痴跪拜，拿寿命与之交换。”
绛女对这种爱人的心情不是很理解，她喝完杯中茶，朝殷瞳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故事依然是地狱枯燥无聊生活时，最好的消遣。”
殷瞳：“听故事，远不如创造故事有趣。”
绛女：“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听故事是路过，造故事是经历。世间百态，哪写的尽悲欢离愁。喝完这杯茶，你快去写你的《地狱传奇簿》吧。”
殷瞳喝掉杯中茶，道：“我倒是觉得，听来的都是别人的，经历的才是自己的。姐姐，你还记得第一个踏进绛泪阁的人吗？”
绛女笑了笑：“当然记得。”
殷瞳：“第一个总是让人难以忘记。”说完眨眨眼。
绛女放开赤砂：“赤砂，送客。”
“啊——不带这样的！”
殷瞳在赤砂热情的送客“礼节”中飞奔出去，绛女给自己倒了杯茶，自言自语道：最后一个，才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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