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节特别篇（二）
傍晚伏清白就打探到了消息，村里有一户人家还有一个过年猪，主人家正发愁呢。他们原本也打算卖出去的，但是猪太肥了，差不多四百多斤，就没有人愿意买，杀了去县城里卖又太远了，不方便。
陶浔阳倒是不在乎肥不肥的问题，有就行。
一听有人要买猪，主人家立马就把日子都验好了，明天就是个吉利日子。杀猪匠他们请，杀猪需要的东西也由他们来准备。总之一句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正合陶浔阳的意，一整个晚上就惦记着明天杀猪的事，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伏清白见她开心也跟着高兴，只要她开心就好，什么都可以由着她。
陶浔阳是真的开心，这么多年来，这是她过得最舒心自在的一个春节。从小就性子成熟的她，根本没过过一般孩子心中的春节。一到春节，一大家子争奇斗艳，明里笑暗里争，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平复了一会儿激动的内心，她仰面躺在床上，打量着卧室的环境。
卧室四周都是木头墙壁，只开了一个小窗户，外面黑压压的，也没什么光线射进来。墙壁上敷着报纸，年岁太久了，报纸四周都泛起了碎花边。房间里还有一个木制的大柜子，刷着红油漆，看起来十分结实。床是木制的一米五的老式床，四周还挂着棉布帷帐。在黄豆大小的灯光映射下，整个空间狭小又压抑。
“这床是你爸妈结婚的婚床吧？”
伏清白原本在闭目沉思，听到问话睁开眼，眼珠子转了一圈，应道：“是，这是他们的婚房，房间里的这里东西都是我妈当初的嫁妆。”
这个屋子太老了，四处透风漏水，也就这间卧室还能勉强住人。
“今天我看你们村子里修建了不少楼房，这个房子太旧了，我们也翻修一下吧。不过我不想修楼房，太死板了，我们修个别墅吧，怎么样？这里风景很好，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回来了啊。”
伏清白闭着眼呢喃道：“可以啊，你想怎么修？”
他今天开了一天的车，回来就拿不停蹄地收拾屋子，打扫卫生，这会儿累的只想睡觉。
陶浔阳察觉到了他眉眼间的疲惫，伸手碰了碰他眉心，轻声道：“嗯……先不急，年后再说，我先好好想想，我们早点睡，明天早起去杀猪。”
“嗯。”
伏清白侧着身抱住她，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没有空调，晚上这个房子冷得能冻死个人。
翻修房子的想法伏清白一直都有，他甚至还想过老了就回来养老。不过这都是偶尔的想法，没有钱，再多的想法都是奢望。
如今陶浔阳突然提出来，尽管她可能只是一时的想法，伏清白也只能顺着她，他也不介意事事顺着她。
第二天七点多陶浔阳就醒了，她醒来时床上就她一个人，伏清白已经不知去向。
她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伏清白正从外面回来。
“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在农村，这个时间可不算早了。不过伏清白没有多说，只是推着她进屋子换衣服鞋子。
“开水已经烧好了，你穿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去杀猪了。”
一听这话陶浔阳立马激动起来了，“这么快？”
“嗯嗯，不过你想先把早餐吃了，我给你热了点包子。”
“不吃那个了，就吃点面包吧，我们快走快走。”
就这样，陶浔阳穿成一个熊样，一手吃着面包，一手喝着牛奶就到了杀猪的地方。
她一出现，所有人就盯着她看。
杀猪匠已经到了，请来帮忙杀猪的人也到了。主人家已经烧好了两大锅开水，正目光炯炯地笑看着她这尊活菩萨。
这家人有三个小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五岁。全都面色黝黑，头发枯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确切地说，是盯着她手里的食物看。
这阵仗，弄得陶浔阳一时有点摸不准头脑。她转头去看伏清白，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伏清白对着她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主人家看人已经到齐了，立马就招呼着帮手去猪圈拉猪。
陶浔阳原本也想跟着去凑热闹，可是主人家在一旁喂了一些鸡鸭，四处都是粪便，实在没地方下脚，她便歇了这个心思。
她心想，等待会拉出来了看也是一样。
没两分钟，猪圈里就传来了大肥猪的嚎叫声，还有帮手开玩笑的声音。
这个环境下，陶浔阳实在没什么胃口了。她刚想找个地方扔掉手里的食物，那三个小屁孩立马就围在了她面前。
她看了看那三个孩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试探着道：“你们要吃？”
小孩子圆溜溜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食物，没说话。
陶浔阳看他们这样，这才明白了他们是真的想吃她手里的东西。但是她已经吃过的食物，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给别人，只好笑道：“这是我吃过的，不能给你们吃，等会我重新给你们拿。”
那三个小孩子还是傻傻地盯着她，并不是很相信她的话。她正想着要不现在就去家里拿点吃的给这些小孩子，大肥猪就已经被大家拉出来了。一时之间凄惨的叫声震破天际，泥土地都被刨出了好几个坑。
六个青年男子一起使劲，四百斤的肥猪一下就被甩到了案板上。杀猪匠手起刀落，猪脖子处就出现了一个五厘米的刀口。刀一抽出来，鲜血立马就跟着咕噜咕噜流出来了。猪原本强劲有力的四肢渐渐麻木，声音也淡淡隐去。
大家又开是用水壶往猪身上浇热水，一遍又一遍。
陶浔阳把伏清白叫到一旁，询问他那三个小孩子的事。他们就紧着她手里的食物瞧，弄得她很是不好意思，又满心愧疚。
“他们是不是没吃早餐？”
“不用管他们，农村都不兴吃早餐的。”
陶浔阳惊讶地看着他，“那，这里的所有人都没吃早餐吗？这么早他们就来帮忙吗？”
“对，待会儿主人家会煮一顿饭招待他们。”
“啊，那还挺久的，我们不是买了些零食吗，那三个小孩一直看着我，我去拿点来给他们吃。我们不是买了很多水果吗，可以拿点来招待这些帮忙的人吗？”
准备年货，陶浔阳买了三箱甜柑两箱苹果。用来招待这些人，倒是绰绰有余。
“那三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爸妈呢？”
“还在外面打工吧，他们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卖给他们猪的这家人，是他们村子里出了名的吝啬鬼，从来舍不得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哪怕是自己的孙子，一直都是粗茶淡饭对付着养。以至于这三个孩子，一看见别人有吃的，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爷爷奶奶节约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可怜的是孩子，他们从小就要在艳羡他人中生活着。
最后，伏清白搬了一箱橘子到杀猪的地方招待大家，陶浔阳则提着一大包零食去，糖果、面包、辣条之类的，应有尽有。
三个小孩一看到她手里的零食，眼睛忽地就亮了。
陶浔阳笑着把零食分给他们，让他们吃个够。
有了吃的招待，大家显然更开心了。开始询问伏清白的近况，明里暗里打听他走了什么好运，如今不仅有了女朋友，出手还这么大方。
陶浔阳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专心致志给杀猪匠打下手。她甚至还亲自上手刮了刮猪毛，看着别人刮很轻松，正上手了，却发现很难刮下来。
这个猪确实肥，称下来有四百二十斤。今年猪肉的单价一般，整个猪划下来差不多一万块钱。
大家都在恭喜他们杀了一个大肥猪过年，看来今年是转运了啊。
伏清白本就是个不多话的，别人的调侃与玩笑，他也是敷衍地笑一笑，随便应付过去。
一看他还是这般木讷呆板，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情。他们从来就看不上伏清白这一家子，老子没出息，儿子也一样。
陶浔阳理解不到他们的方言中的笑点，当即连敷衍都没一个。她看他们那些明里暗里的白眼，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一心一意忙着自己过年猪的事。
农村杀过年猪都是几百斤的，一时之间也吃不完，大多数都会用来熏腊肉。腊肉能够长时间保存，一头猪一家人几乎会吃一整年。
陶浔阳则没这个打算，她把一半的肉平均分给了她爸妈，一人一百斤斤，当天就叫人拉走了。剩下的肉她送了一些给伏清白姑姑，其余的则打算学着熏腊肉，再灌一些腊肠。
她正想得出神，一阵高呼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哟，这是大老板家在杀大肥猪过年啊，我正好来吃一顿杀猪饭啊。”
“哎呀，新郎官来了啊，要请我们吃喜糖了啊。”
“请请请，肯定请，到时候还要请你们帮我一下忙哦，大老板，你这过年猪才肥哦。”
主人家笑道：“我们才吃不起这么大的猪哦，这是小清买的过年猪。”
新郎官好像这才看见伏清白一般，连忙递了一根烟过去，拍着脑袋笑道：“哎呀哎呀你看看我，小清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看来小清哥发达了啊，都有钱买五百斤的大肥猪了。”
伏清白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僵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哎呀，挣这么多钱，烟都不抽一根吗。”新郎官说完，又转头去看众人，“我刚回来看到路边停了一辆奔驰，一百多万啊，我们村子里谁发达了，突然开得起这么豪的车了，正好我接亲车还差一个，这个奔驰开去，那可就很有面子了啊。”
大家就用眼睛示意他，这个车是他身后的人的。
昨天虽然路边没几个人，但是伏清白和陶浔阳是从那辆奔驰车上下来的，这消息一个晚上就吹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
陶浔阳听到新郎官这样说，站到伏清白身边看着他笑道：“那是我们的车，先恭喜你啊要结婚了吗。”
新郎官转身看着他，随即眼前一亮，“你是？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你好，我是伏清白的女朋友，第一次来。”
“哦哦哦，原来是小清哥的女朋友啊，难怪没见过。我初三初四结婚，到时候一定要来打牌耍啊。”
“没问题，如果你婚车队还差人，到时候和小白说一声，让他去呗，也不是什么难事，正好回来也没事干。”
“那最好不过了，我就先谢谢嫂子了啊。”
另一边，杀猪匠已经把猪肉分好了。
张立升知道自己宝贝女儿要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过年，心里顿时一万个不乐意。不过人已经在这里了，他也不可能强制性把人再绑回去。
怕陶浔阳在这个地方缺斤少两，他派来拉肉的车载来了满满的一车物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东西太多，帮着杀猪的人便也帮着搬东西。
用个一百来万的车拉肉，这做派，一般人家还真做不出来。这下子，陶浔阳是个富家女，伏清白讨了个家境殷实的女朋友这消息，算是彻底证实了。
东西搬完，主人家的饭也差不多煮好了，
杀猪菜是有四个，一个猪肉炒芹菜，一个猪肝炒芹菜，一个猪血旺煮白菜，还有一个凉拌酸菜萝卜丝。
这些菜品相都不算太好，看得出来炒菜的人厨艺不算太行。陶浔阳拿来的零食，她自己也断断续续吃了不少，这会儿没多大食欲。
主人家看她没吃饭，还一个劲儿劝她多吃点。还是伏清白来打了圆合，说她就是小孩子性子，零食吃多了吃不下饭了。
吃过午饭，大家帮忙把猪肉给搬到伏清白家去。一堆人说说笑笑间，伏清白的堂伯母又出现了。
“我不来喊你你就不兴回家了是吧，天天帮人杀猪，自己家里的活路是一点都做哈！”
伏清白的堂伯父立马尴尬道：“帮人杀个猪怎么了，你一天天的。”
“我一天天怎么了，没见得你去别人家吃饭啊，晚上还是晓得回来住啊，快点给我回去打扫卫生！”
堂伯父只能放下手里的猪肉，跟着老婆回家了，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小清啊，你回来没得菜吃的话我们家土里种了一些白菜，自己去砍了吃啊。”
堂伯母随即没好气道：“我们土里有白菜，你种的啊！人家几百万的车子开着，还稀罕你那些破菜菜啊！”
伏清白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陶浔阳见这局面，说了几句客套话，邀请大家去家里玩。
除开送人的七七八八，剩下的肉也没有多少了，三个人就搬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搬到地方后其余人就离开了，剩下伏清白和陶浔阳开始收拾。
回到家陶浔阳就吵着伏清白弄酥肉，她现在是看什么都新鲜。
伏清白想了一下，做酥肉的流程也比较简单，不怎么费时间，便答应了她。
做酥肉需要鸡蛋，陶浔阳就去村子里买了五十个土鸡蛋。伏清白则选了三块肥瘦相间的肉洗干净切成丁，放好调料搅拌均匀。等着鸡蛋买到后，加入三十个鸡蛋，五斤面粉，全部再搅拌一次。
这做个需要大锅，他们就把土灶头洗干净整理出来了，用木柴烧火熬油。锅里放入小半锅植物油，等油热之后加入面粉团，一团一团的，满满一锅，等着小火慢慢炸熟。
别的帮不上忙，添柴火这种事陶浔阳还是做得来的。土灶头就是灰尘太多了，浑身上下都是草木灰。灶门上的锅黑烟到处飞，给她画了个大黑脸。
“没想到用柴煮饭居然有这么多灰。”
伏清白看着她额头上的黑印记笑了笑，“还想在农村修大别墅吗？”
陶浔阳还真认真思考起来，如果长此以往用木柴煮饭，她肯定是受不了的。
“我们可以用煤气煮饭，或者用电磁炉煮饭。”
“我们这边可不兴用煤气煮饭，人家都会笑话你的。”
“嗯……我们也不是经常回来，偶尔烧柴我还是能够忍受的。”
炸了十几分钟，锅里的酥肉差不多熟了。
伏清白捞了一块起来，晾凉了一会儿递给了陶浔阳。
“尝一尝味道如何。”
陶浔阳拿在手里还有点烫，外表金黄，咬开里面却是白色的，还夹杂着肉里，香气十足。
“哇塞，不错不错，真的好好吃！”
陶浔阳是真的被惊讶到了，这个不起眼的不规则食物，没想到居然这么好吃。
“再给我来一个，你自己尝一尝，真的很好吃！”
伏清白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从锅里又捞起一块给她，他自己也尝了尝，味道确实可以。面粉搅拌的很均匀，没有白色的颗粒。新鲜的土猪肉很香，裹着鸡蛋面粉吃在嘴巴里，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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