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重水复
“噼啪——！”
一道耀眼白光从天际闪过，照亮灰沉沉的黎明，飞扬的雪尘清晰可见。
这是一道从深空中落下的闪电，不偏不倚，劈在一个少女身上。
少女约莫十四五岁，眉眼清丽，神色虚弱，穿着一身素雅白裙，身姿纤弱地跪在御剑台上，背影却如一棵劲松。她如瀑的青丝没有被闪电劈得焦黑，反而凌乱披散在身侧，给她添了一分脆弱的美感。
“疼……”好疼。
这是云与绯的第一个感觉。
闪电从眉心刺过她全身，脑袋里像有无数根尖刺炸开，刺在脑髓上一样。身体也被电得颤抖一下，差点朝旁边倾倒。云与绯倏地清醒过来，她身后身侧是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云雾缭绕。
第二个感觉是冷，冷得刺骨。
云与绯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落满了白雪，而她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裙跪在雪中，肩上、头顶都落了雪，不冷才怪。
这是哪儿？云与绯有点懵。
她记得昨晚自己下班后明明在熬夜赶论文，确认无误交给导师，就迷糊糊地缩进暖和的被窝中，看会儿小说，昏沉地睡着了……
睡得很熟，一夜无梦。直到被刚才那道闪电劈醒，到现在脑袋里还在抽抽地疼。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跪在高台上，身后是望不到底的悬崖，不远处是一条长长的阶梯，直通山下，面前一座座古风古色的琼楼宫殿伫立在雪中。
……穿越了？云与绯本能感觉面前的一切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少人被刚才的电光吸引，围了过来。
为首是个鹤发飘飘的老者，穿着长相倒是仙风道骨，一开口，声音却粗得像杀猪的屠夫：
“云与绯，你可认罪——？”
云与绯脑袋里还残留着噼里啪啦的闪电声，她想起身，腿却是僵的，只下意识抬头，微微蹙眉看向那人：“……什么罪？”
老者没想到云与绯竟会还嘴，额头上裂起暴怒的青筋，眼中满是怒火：“你说什么罪！”
“云与绯，你在宗门大比中遇到魔族却不及时上报，害得五名龙传山弟子差点没了性命！还撒谎说自己不上报，是因为和魔族打起来无法分心！除此，你还偷学唐皓天的青龙剑法！”
“偷学剑法本就是我修真界的大忌，更何况你还有勾连魔族的嫌疑！”
“你宁愿被挑断手筋罚跪御剑台，都死不认罪，骨头倒是够硬。只可惜你谎话连篇，刚刚连天雷都招来了！你还敢不认？”
老者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微弱讨论声，众人冷笑看着云与绯：“是啊，宗门大比中那个魔族修为接近金丹期了吧？除了唐皓天，谁能是他的对手？”
“云与绯不过是个勉强筑基的五灵根，在魔修面前能撑过一招都不错了，就她，能和魔修打起来？骗谁呢！”
“偷学剑法就偷学吧，被戳破了还死不承认就很好笑了。说什么自创剑法？她以为她是唐皓天那样的天才呢？笑死人了。”
与此同时，云与绯脑海里噼里啪啦的闪电声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陌生的记忆。
——来自这具身体的记忆。
在被罚跪前，她，或者说“云与绯”本人正在参加龙传山的宗门大比，原主所在的小队在后山降服妖兽时，不知怎么回事，竟遇到一个魔修。
小队中原主修为最强，已经接近筑基后期，差一点就能突破金丹期，自然由她挡在前面，拦住魔修。
原主拼命拦住魔修，遍体鳞伤也不曾后退一步，她于生死中领悟剑意，一剑斩下魔修的手臂。她看着不远处赶来支援的同门，精疲力尽晕倒在血泊中。
原主差点儿就死在魔修面前，然而她睁眼后，迎接她的不是师长、同门关切的目光，而是厉声的叱责和严厉的惩罚。
没人在意她拼命和魔修缠斗，护住同门的性命，斩下魔修一只手。甚至压根儿没人相信，云与绯一个天资平平的五灵根，在宗门里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能够和金丹期的魔修打成平手？
怎么可能！
他们更在意的，反而是云与绯当时使出的剑法。
云与绯斩魔修时那一剑，和唐皓天的青龙剑法有七成像！他们远远看着，只觉得一模一样。
青龙剑法是唐皓天领悟出的剑法，剑势如龙，而唐皓天是龙传山的骄傲——龙传山是蜀国边境一个小宗门，宗主都才金丹后期修为，唐皓天如今不过十九岁，山中大半弟子都没能筑基的年纪，他竟然就突破金丹期，是让所有人仰望的天才。
唐皓天是天才，能自创青龙剑法不奇怪，可云与绯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五灵根废物，她七岁入宗门，整整八年过去，在宗门里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就她，能领悟剑意，自创剑法？
有人信吗？
压根儿没有！
修真界中，未经允许偷学他人剑招是大忌，戒律堂长老知道此事后大怒，和掌门一起赶到重伤刚刚醒来的原主身前，厉声要她认罪。
一众同门冷眼看着她，倒是“被偷学”剑招的唐皓天站出来，大度地“原谅”了她，说只要她肯认罪，就减掉对她的惩罚。
原主不认，于是便按照门规被封住灵力，挑断手筋，罚跪御剑台三天三夜。
今天是云与绯被罚跪的第二天，现在是冬天，昨夜气温骤降，雪尘飘飞，大雪落了她满身。
云与绯听着周围声声嗤笑，看着面前一个个嗤笑看她的同门、愤怒瞪着她的老者、跟在老者身边笑着挠挠脑袋的漂亮少年，结合脑中略显陌生的记忆，云与绯认出来：
老者是龙传山的掌门，漂亮少年是天之骄子唐皓天，不远处还有一个立在雪中的身影，是龙传山戒律堂长老，正冷眼看着这边。
云与绯终于意识到，自己穿书了，穿到她昨晚睡前看的那本古早男频小说《仙途长路》中，成了同名同姓的女配。
《仙途长路》的故事很简单，主角唐皓天从小没妈，被一个酒鬼爹养大。他爹死后，他拿着爹留下的烧火棍拜入师门，刚开始空灵根的他备受歧视，但很快他显现出自己过人的天赋，修为突飞猛进，之后唐皓天一路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疯狂打脸，一路升级打怪收后宫，最后飞升成神。
就是本古早套路的男频龙傲天小说。
而云与绯……
不是女主，不是女配，连龙傲天的后宫都算不上，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工具人舔狗。
原文里，龙傲天男主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不需要她的时候，对她的描写一个字都嫌多。她一次次为龙傲天上刀山下火海，没有半点儿抱怨，把工具人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比如这回原主拼了命缠住魔修，是为了护住和她一个小队的同门不假，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原文女主柳晓玥也在队伍中。原主知道龙傲天喜欢柳晓玥，所以才这么拼命，不让龙傲天喜欢的女孩受到半点儿伤害。
可结果是，原主被同门污蔑偷学剑法，罚跪御剑台，龙傲天只假惺惺地替她说了几句话，丝毫没有帮她澄清。本就重伤的原主被封住灵力，在雪中跪了整整三天，灵根直接就毁掉了，之后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原主花了数十年时间，终于修好灵根，在宗门里当个没存在感的长老。谁知道早已脱离小宗门，加入五大宗的龙傲天男主，突然有一天又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伤，和数不尽的暴动妖兽，回到了龙传山。
原主好不容易修好灵根，又为了护住重伤的龙傲天，孤身挡住发狂的妖兽群。
龙傲天逃走前说，他会找人回来救她。
她信了，然后死撑着挡住妖兽，直到惨死在里边，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龙傲天都没有回来。
想到这儿，云与绯的眼神冷了些。昨晚看书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适，她本以为作者会解释几句，比如说龙傲天重伤无力喊人，或者说龙傲天养好伤后返回来，救出昏迷在妖兽群中的原主。
但书里什么都没写。
原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龙傲天男主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没多久他就治好伤，攻入魔族杀死魔尊，带着一众后宫飞升离开这片大陆，全文完。
云与绯微凉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唐皓天身上。
少年站在掌门身后，笑得很是温柔关切，云与绯却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一丝凉薄，人模狗样。
云与绯才融合原主的记忆，还有些恍惚，与唐皓天那双多情桃花眼对视的那一瞬，心跳仍然忍不住怦怦，目光却冰一般得凉，冷到了极致。
“傻……”
云与绯下意识想开口说些什么，左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像是刚才闪电的缩小版。她微微愣了一下，听见脑海中响起不带感情的机械女声：
“匹配度80、90、100……匹配成功！宿主您好，炮灰女配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什么玩意儿？”云与绯怔了一下。
“根据剧本，宿主您是《仙途长路》一书中的炮灰女配，我的存在自然是为了帮助您，改变炮灰女配的命运。”系统冷冷道，“只要您听我的安排，这一世，宿主您不但不会再当舔狗工具人，还能让男主深爱你，痴迷你，开启男主的追妻火葬场剧本。”
“宿主，听我的，”系统冰凉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就现在，挺直脊背，转头对男主露出一个三分温婉三分柔弱四分坚韧的笑，让他为你心疼！”
云与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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