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重水复
收拾好东西，云与绯烧一碗雪水，她没有继续吃原主留下的糕点和肉干，而是十分奢侈地从系统商城里买一包红糖醪糟小汤圆煮来吃。长途跋涉开始前，当然得吃顿好的。
云与绯抱着汤圆碗，吃完最后一颗热汤圆，幸福地喝口汤，准备等狼崽子醒来就出发。
云与绯等了会儿，狼崽子终于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一对上云与绯的视线，里边就闪过一丝警惕的光，它的伤还没好透彻，但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
一人一狼目光在空中相撞。
狼崽子金眸中针尖对准了云与绯，仿佛下一秒就飞射而出，杀意翻涌。它银白的被毛一下竖起，没有发出声音，喉咙处却明显滚了滚，嘴皮挑衅地上挑，露出锋利的犬齿。
“……靠！”
小白眼狼……！
云与绯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本能弹起身子后退一步，想从仓库中取出斧头，然而已经迟了，狼崽猛地扑过来，身形如风。
云与绯用力往左边翻滚，躲开狼崽的攻击，下一秒，狼崽落地，似乎是用力过度扯到肩上的伤口，肩膀明显拐了一下。云与绯抓住机会，没有跑，而是猛地扑过去，撞向狼崽的肩膀。
“嗷！”狼崽吃痛地叫一声，侧倒在地上。
云与绯立刻摁住它的脑袋，身子坐在它身上，将它牢牢摁在身下，狼脑袋和地面紧密贴在一起。
云与绯没驯过狼，但穿越前她看过不少驯狗养狼的视频，还是稍稍了解一些。狼作为阶级森严的群居动物，要让它彻底服你，就得拿出压制性的武力，证明自己头狼的地位。
还好狼崽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又是吃半大的小狼，自己又刚吃饱喝足精力正好，才敢和它拼一拼，不然云与绯觉得，自己还真得被这小白眼狼逼得落荒而逃。
云与绯压制住狼脑袋的动作很用力，手掌颤抖的幅度很大，几乎整条手臂都在颤。
她大口喘着气，额上有汗珠滴落，用尽全力压制身下“嗷呜”不断挣扎的狼崽子。
因为力道太大，她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撕裂的痛感反而刺激了少女心底的血性，她眼眸都泛起红，摁得更狠。不知过了多久，狼崽子挣扎幅度终于变小，明显没了力气。
不服气的吼叫声也变成了呜咽，可怜兮兮的。
云与绯没立刻放开，她从系统仓库中拿出那把斧头，猛地砸在地面上，就在狼崽子脑袋边，“叮”的金属砸地音。
狼崽子被吓得一个机灵，呜咽一声，身体一下子绷紧，彻底不动了，只有尾巴瑟缩地摆了摆。
“小白眼狼，”云与绯揉它耳朵，“还咬不咬？”
“呜……”狼崽子似乎想摇头，只是脑袋还被云与绯用力摁着，只能可怜巴巴地眨眨眼，金色的眸子十分好看。
“服不服？”
“呜呜……”
云与绯又问：“听不听话？”
狼崽子再眨眼，爪子温顺地往前趴：“……呜。”
“这才对嘛。”云与绯放开手，往后退一步，悠悠地上下拍了拍手。
狼崽子弱弱瞟她一眼，又看看山洞入口处，似乎想跑，思忖一下又乖乖缩到山洞角落里，脑袋埋在尾巴下，漂亮的金眸中还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它盯着云与绯看了一小会儿，就把目光移开，安静地埋头舔伤口。
云与绯坐在地面上，背靠着石壁，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刚才那么一下，她现在全身上下都酸软地疼，身上不知道多少伤口被绷裂了，动一下都疼。
看样子，角落里的狼崽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云与绯从仓库里取出外伤软膏，轻轻往伤口上涂一遍。她没有注意到，她稍稍褪下衣服涂肩上的伤口时，角落里的狼崽子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云与绯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又拿出清创的盐水、止血散和绷带，帮狼崽子处理伤口。
看她靠近，狼崽子警惕地眨眼，嘴皮掀了掀，到底没敢再动。
“趴下，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云与绯推了推狼崽的肩膀。
狼崽乖乖趴下，四腿绷得笔直。
云与绯叹气：“放松一些。”
狼崽子眨眼，犬齿又露了出来，仍然没动。
云与绯：“……乖。”
狼崽警惕盯着她，缓缓放松下来。
云与绯轻轻拆开原本的绷带，用清创盐水交替洗一遍，用软膏涂过后，再洒上止血散，用绷带包好。期间她叫抬腿叫起身，狼崽都很配合。
包扎完毕，四目相对时，云与绯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听得懂人话？”
狼崽漂亮的眼珠轻轻转了转，似乎在思索，才缓缓点头。
“行，”云与绯点头，“那你以后乖一点儿，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狼崽把脑袋偏到一旁，没回应她。
云与绯不管它，心情很好地又煮一锅醪糟汤圆。妖兽筑基后才会开灵智，听得懂人言，甚至部分妖兽到了筑基后期，还能口吐人言，她这是趁人家受伤，捡到宝了。
红糖醪糟的香味在山洞中扩散开。
云与绯看见，狼崽鼻尖动了动，她笑着朝它招招手，把热腾腾的汤圆推过去：“尝尝？”
妖兽虽然长得和动物一样，但毕竟身负修为，许多对普通野兽有害的食物，对妖兽都没有影响。
狼崽嗅嗅碗中的香味，先是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尝到味道后，眼睛明显地亮起来，整张嘴都埋进碗里，三下五除二把汤圆舔个干净，就连一直夹在身后的尾巴，都不自觉摇了两下。
“好吃吧？”云与绯趁机揉了把它的脑袋。
狼崽愣了一下，躲开。
云与绯也不介意，毕竟她没有灵力，没法和灵宠签订契约，只能慢慢培养感情。
出发前，云与绯在兑换商城中逛了一圈，发现里边并没有宠物用品后，遗憾地打消了给狼崽子戴项圈的打算，只从山洞里捡了条绳子，做个简单的链子拴在狼崽脖子上。
“乖。”
在她的眼神下，狼崽很不情愿地接受。
云与绯牵着绳子那头，一人一狼离开山洞，踏上前去洗髓门的漫漫长路。两个身影走进白雪覆盖的树林，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
云与绯稍稍饶了点儿路，根据原主的记忆，选了一条没有野兽、相对安全的路线。长途跋涉第一天，她和狼崽子走了六十里路，天黑得很早，他们一直走到夜幕深处才停下脚步。
四周是一片雪林，没有山壁，好在树丛足够茂密，能够挡住风雪。
云与绯就地生起一堆营火，将肉干涂上商城里兑换的调料，在火上稍微烤热一些，便和狼崽分着吃。
辣椒和孜然混合着的香味从肉干上扩散，伴随着肉香，诱人极了。一旁狼崽歪着脑袋盯着，漂亮的金瞳眨啊眨的。
古代调味料匮乏，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修真者，都不一定见过云与绯从商城里兑换的各种调料，更别说一只幼年妖兽了。云与绯有些得意地抿起笑，递一块肉干给狼崽，放到碗中。
在雪中烤火吃肉，云与绯总觉得还差了点儿什么，在商城中浏览一圈后，花2点情感值买瓶可乐。
一口冰汽水下肚，云与绯伸个懒腰：“……爽。”
旁边狼崽小心地凑近肉干，嗅了嗅，舔了一小口，才迫不及待大口咬下去。然而没咬几下，它就突然往后跳开一小步，埋头大口喘气，鼻尖埋进雪里，还用爪子刨了刨。
“呜……”狼崽子呜咽几声。
云与绯反应过来，没忍住轻笑：“辣着了？”
狼崽眼睛睁开，鼻尖还埋在雪里，金眸幽怨看她一眼，没一点儿威慑力。
云与绯咬唇，尽力止住笑，她想把烧好的雪水端给狼崽，但还有一点点烫，干脆就把剩下半瓶可乐倒给它：“要尝尝吗？挺解辣的。”
狼崽狐疑地看一眼冒着泡泡的棕色气体，犬齿警惕地露出来，又看一眼神色温柔认真的少女，犹豫片刻，试探着舔了舔。
然后，它“咕噜噜”舔完一整碗可乐，尾巴惊喜地晃了晃。
喝完，狼崽又直起脖颈，直勾勾看着云与绯。
云与绯轻笑摇头：“没了。”
“嗷……”狼崽坐下，漂亮的银灰色长毛，被火光勾勒出一层金色轮廓。
晚上睡觉，云与绯被褥就在火边，但普通的营火始终比不上山洞中的灵火，更何况幕天席地的，四周寒风刺骨地吹来，云与绯觉得冷。
她穿越前就是一睡着体温就特别低的体质，冬天空调和电热毯得一起开，不然冷得压根儿睡不着。没想到现在这具身体还要严重一些，她一闭眼，感觉到被褥外冷风吹过，身子就开始抖。
狼崽坐在一旁，背对着她，似乎在盯着山野发呆。
云与绯感觉，狼崽子察觉到了她冷得发抖，但它在装不知道。
“喂，”云与绯起身，抱着被子，轻轻唤一声，“小白眼狼，你过来一点儿。”
狼崽子没动。
云与绯轻轻扯了扯绳子，它还是没动。
云与绯抱着厚厚的被褥，一点点挪动到狼崽子身边，它耳朵往后偏了偏，身子依然没动。然后云与绯向前一扑，抱住狼崽肩膀，被褥从外面罩了上来。
“呼……好暖和。”云与绯靠在毛茸茸的狼崽脖子上，放松地吐口气。
狼崽的身体僵硬了。
云与绯靠着它，轻轻往旁边一倒，狼崽就随着她的力度，一起倒在被窝的一侧。
“睡吧。”云与绯舒服地抱上来，下巴还在它脖颈的软毛上蹭了蹭。
被窝掩盖的黑暗中，狼崽子感觉到，紧紧抱着自己的那具冰凉柔软的身体一点点变暖，很暖很暖。它轻轻眨着眼，一下、两下、三下……
没多久，它听见云与绯清浅均匀的呼吸声，被窝里满是少女身上浅浅的清香。狼崽子把脑袋偏向另一边，下巴搁在爪子上，认命似的闭上眼。
一夜无梦。
接下来几天夜里，狼崽再没一点儿挣扎，云与绯一挥手，它就埋头钻进被窝里，等整个被窝都暖起来，云与绯再跟着睡进去。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正午天气好时，云与绯抬头往远处望，已经能远远看见钟山的轮廓。
如果一路上顺利的话，再过三天，他们就能抵达将蜀都盆地和外界隔绝开的山脉，钟山。翻过钟山，再走过一片荒原，就能抵达洗髓门。
云与绯望向远处高高的山脉，神色如常，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忐忑。
洗髓门是五洲内最强大的五个宗门之一，更是整个朝明大陆上医修第一宗。根据《仙途长路》原文的描述，别的大宗门附近几千里，一根妖兽的毛都看不见，但洗髓门里尽是医修丹修，每天都要消耗大量妖丹，所以任由宗门附近千百里妖兽生长，甚至有在原野中养殖妖兽。
洗髓门自然有办法保证周围百姓的安危，可外来的修真者们……就不一定了。虽然原野中大多数妖兽性情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但里面也不乏一些凶恶的。
比如原文里，男主一行人就遇到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当然都被唐皓天轻松解决了，他还顺带救下别的宗门里的大小姐，收了个后宫。
云与绯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不过……也只能去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一往无前。
狼崽子蹭了蹭云与绯的手，似乎在疑惑她怎么不走了。
它似乎也不太愿意往前走。
“没事儿。”云与绯目光从钟山上收回，牵着狼崽子继续缓缓前行。还好有钟山这道天堑，将蜀国与外界隔绝，也阻拦了大多数妖兽的脚步，至少钟山这头是安全的。
然而不到半天，云与绯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钟山这头，安全个鬼啊！
而且她的运气，是真的非常、非常差，差得离谱……！
傍晚天色暗下来，云与绯找到一个山洞，准备和狼崽一起进去休息。谁知道一掀开山洞外的树藤，就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以及听见一声诡异的：
“吱。”
像是恐怖的呓语，一下在云与绯耳边炸开。
云与绯还没动，身体里就传来一阵钝痛，口腔中有腥锈味扩散开：“咳咳……”
……
在朝明大陆上，不管是妖兽，妖修，还是人类，都不会有红色的瞳孔。只有魔修和魔兽，才会长着恐怖的血色眼瞳。
而山洞里，正是一只魔兽，一只灰色的小貂。
很不巧的是，云与绯，或者说原主还见过这只貂，就在宗门大比上——这是那个魔修的灵宠！修为接近筑基前期！当时这只魔貂看见云与绯斩下主人的胳膊，灰溜溜地就逃了。
没想到他们竟会在这儿相见。
而现在云与绯修为全毁，魔貂却早已养好了伤，它一看闻到云与绯的气味，红色的眼睛就亮起来，里面泛起复仇的火焰。
云与绯毫不犹豫，一边从仓库中拿出斧头，一边扯着狼崽的绳子就要跑。
筑基期的魔兽！不跑等死啊？
然而狼崽子不但没跑，反而往反方向猛地一冲，力度把云与绯拉得一个踉跄。
“小白眼狼，你干嘛！”云与绯声音刚落，就看见狼崽子一爪摁在魔貂脑袋上，它明明连云与绯都打不过，却轻松摁住魔貂，甚至让魔貂恐惧地颤抖着，发出可怜的“吱吱”声。
云与绯微怔。
下一刻，狼崽子埋下脑袋，尖利的犬齿划过魔貂脖颈，有血渗出来。
魔貂彻底没了生气。
狼崽子没有吃掉魔貂，它一脚踩在魔貂脑袋上，脖颈却往上望，金眸中情绪很淡，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狼崽子的侧颜，竟然还有点帅。
很快，空中凝结出一颗血色小丸，漂浮在空中。
云与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魔丹。魔丹只对魔修有用，对于普通修真者而言，既不能提升修为，也不能用于丹药，只能销毁。云与绯伸手去拿，狼崽子却快她一步，跳跃起身，将魔丹咬进嘴中，然后吞了下去。
一片妖冶的红色雾气弥漫，遮住云与绯的视野。
等雾气消失，云与绯眼前的狼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褴褛黑衣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姿高挑笔直，乍一看有些瘦弱，但从破烂的衣衫往里看，能看见流畅匀称的肌肉线条。黑色长发，五官分明，神色间藏着一丝没有消去的稚气，竖起的金瞳凌厉，带着狠劲儿，而他头上一对耳朵……是毛茸茸的银灰色狼耳。他身后，也垂着一条漂亮的狼尾。
……一个狼耳美少年。
透过褴褛衣衫，隐约能看见他白皙的肌肤上，透着累累伤痕，就像是遭受过什么蹂|躏一样。
更要命的是，他脖颈上系着一根绳子，他的皮肤很白，那根黑色绳子便异常显眼，甚至勒出一圈若隐若现的红痕。而绳子的另一头，被牵在云与绯手里。
“笃”一声。
云与绯手里的斧头，掉到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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