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法台
柴慧和郑天寿被看到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来，石壁上的影像无比清晰，里面的人好像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慧娘，咱们见鬼了？”
“不是鬼，是神。”柴慧指着那怀孕的女子道，“她是仓山之主沈钺，哥哥在被打入渡劫世界前一定见过她，你只是不记得了。”
不等郑天寿继续发问，石壁表面突然泛起层层涟漪，杨戬的身影渐渐浮现。
“咦，怎么回事，画里换人了！”
柴慧没有办法解答郑天寿的疑问，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场面。明明是华山石壁，怎么会给人一种站在三生石前的感觉？
“我们正不知要如何寻你，没想到你竟自己找到华山来了。”
柴慧和郑天寿听到有人说话，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只见一男一女在石壁上空并肩而立。两人衣着极其朴素，若不是柴慧认得沈钺，准把他们当成来华山游玩的普通人。
“多年不见，刑官风采依旧。”
柴慧收起银酒壶，拉着郑天寿退后两步让出一片空地。二神自云头缓缓降落，柴慧见沈钺双目始终直直地盯着一处，忽地想起三仙女说，她从渡劫世界脱身后便已经失明了。
“想不到，连你都没能逃脱厄运。”
沈钺知道她在说自己的眼睛：“既然选择对抗天帝，肯定会付出些代价。咱们是天神啊，只是看不见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
“刑官是个豁达的人。”
“还好啦，如今只是变成瞎子，来日就算死了，我也不向通明殿俯首称臣。”闲话已毕，她摸索着拉上身边人的胳膊，把他往前带了带，“开阳可认得他吗？”
男人一副文生公子打扮，气质儒雅，样貌端正，一看就是修为颇高的神仙。
“我不曾见过这位道兄，还请刑官赐教。”
“三姐应该跟你提起过，这是二仙女。”
柴慧和郑天寿齐刷刷看向那儒生，比起陶缙云、李承睿等人，他确实偏阴柔一些，只是刚好与气质相称，半点女相都没有显露出来。
想到对方是地地道道的女仙，柴慧赶紧推了郑天寿一把，省得他盯着人家上上下下看个没完。
二仙女并不介意，她自我介绍道：“在下姬叔恒，受三仙女所托协助沈钺到此公干。开阳妹妹若不嫌弃，叫我二姐就行。”
“二……二姐。”眼前站的明明是个七尺男儿，柴慧这声姐姐叫的何其困难，“您二位来办差，我能帮什么忙吗？”
沈钺侧耳细听，一伸手就摸到了华山结界：“三姐手里有几件要紧事处理，故而托我们俩进来帮助李承睿找齐颜晓回藏起来的五件宝贝。另外，锁魂阵是个极大的麻烦，天长日久会由里到外吞噬整个渡劫世界，我身为仓山之主有责任尽快处理掉它。”
“我也是来找李承睿的。他和纸魔到华山后再无音信，三姐他们又走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家伙精着呢，你不必担心。”沈钺言语间好像跟李承睿十分熟络，“渡劫世界的华山没有神祇居住，这结界定是后期生成的。二姐认为颜晓回埋下的宝物可能认主，这结界是它为保护自己而创设的。”
二仙女问柴慧：“李承睿有没有交代过他来找的是什么宝物？”
柴慧摇头道：“没有。他跟着梁山的人去打青州，照着三姐的意思安顿好崔氏后直接来了华山，我没有见过他。”
沈钺听完她的话居然笑了起来：“准是跟你闹别扭呢，老套。听说你不仅把过去的事揭了出来，还很决绝地断了他所有念想……姐姐，你真够狠的。”
柴慧以为她在埋怨自己，只好解释道：“谁让事情偏偏发生在我身上呢，若是换了你们，也许能很好地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但是我不行，我处理不了。与其看着他活在愧疚之中，不如狠下心来把话说明白。我不会选择他，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他没必要为了旧日的感情付出，更没必要因为愧疚而付出，我说不领情，其实也是不忍心。”
她一番解释让沈钺有点后悔说那两句风凉话，她们还不是很熟悉，难怪柴慧误解了她的意思：“姐姐不要见怪，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不想白白利用承睿的感情，我能理解的，这说明你很善良。承睿是个聪明人，过段时间他会理解的。”
“我不奢望他理解，只希望他不要再为我受苦受难了。”
此刻，郑天寿心里很难过。他越来越觉得柴慧从小到大受到的宠爱都是流于表面的，她在赵姓与柴姓间徘徊，谨小慎微地接受着两家人对她的“爱”。外人看她只会觉得她幸福，实际上那样只会让她从心里觉得两边都不是她的家。
沈钺说她善良，郑天寿却觉得那是一种“讨好”。她向往的生活是与所有人都和睦相处，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无限退让，退无可退时就会选择最极端决绝的路。
柴慧的人生如此，开阳的人生也是如此。她生来就没有家，没有爱，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形成了自卑又自傲，时而善良时而冷酷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很不讨人喜欢，但真正看破的人不会去苛责她，只会觉得她可怜。
李承睿没有看破，他只会为柴慧付出，为她牺牲，最后留给她的只有负罪感。柴慧是善良的，因为善良，所以别人对她的伤害她很容易释怀，同样因为善良，别人对她的好却会成为她的负担。
作为兄长，郑天寿不会过分地对她的感情说三道四。只是想到这一层时，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花荣对柴慧的爱意大家有目共睹，不可否认的是，他曾做过许多让柴慧心里不舒服的事，那些事或许会冲淡她心里对天英的一些“亏欠”。然而她已经开始探索天英的过去，从目前的蛛丝马迹来看，天英付出的也许比李承睿还要多。
郑天寿很高兴柴慧能被人爱，他更希望天英的爱永远不要变成开阳的负担。
此时二仙女正搀扶着沈钺，跟她们讲自己的想法：“根据三妹给的信息，颜晓回埋藏宝物时并非随便选择地点，她按照自己的猜想，将五件宝物分别按金木水火土划分。留在西岳华山的是支赤羽箭，箭乃兵器，又是铜铁等物制成，这绝非巧合。依我看，此物再有神通也不会完全无迹可寻，它不在乾位就在兑位，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怎么进去。”
“赤羽箭……是金杆赤羽箭吗？”
柴慧把二仙女问懵了：“咱们都没见过，只是听说。怎么，你听过这件宝贝吗？”
“你们提到金木水火土，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五行结界。那时候的记忆虽然不在了，但不久前我在三生石内看到过里面的景象。如果我没记错，金族的圣物就是一支金杆赤羽箭，天英被族长斥责时，我看到那支箭就供奉在他们身后的桌案上。”
沈钺难掩激动地说：“如果开阳姐姐说的没错，梅川从群芳坞夺回的五件宝物很可能就是五行结界的圣物。”
柴慧问道：“别的圣物我不清楚，我水族的慧心应该在天帝手里啊。当年李承睿为了留在天宫，早把慧心交给了天帝。”
“这恰恰证明天帝和群芳坞有勾连！”二仙女说罢，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沈钺不由得感慨道：“梅川拼死一搏，将天帝与群芳坞勾结的证据送了出来。可怜颜晓回即使化成了鬼魂，也在等待着时机把自家兄长用命换来的证物交给值得信任的人……不肯屈服的诸神，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
二仙女附和道：“咱们得争气啊，得对得起前辈诸神。”
“那就先从取回赤羽箭开始。”柴慧对郑天寿说，“哥哥，咱们恐怕得走回头路了。”
“要去哪儿？”
“少华山，去找花荣。”
郑天寿猜得到她的意图：“你有把握吗，花荣现在只是个凡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天英是金族的佼佼者，如果我的假设成立，那么三界之内再难寻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来认赤羽箭了。”
“我赞同开阳妹妹的说法。沈钺留在这里，万一李承睿出来正好跟他汇合。我用道术送两位去少华山，咱们早去早回。”
二仙女扶着沈钺去石壁前坐下，石壁上再次同三生石般出现了人的影像。
沈钺一侧仍是她在渡劫世界的丈夫和孩子，二仙女一侧则出现了杨戬和许多柴慧不熟悉的人。
她忍不住问：“这石壁难道是另一块三生石吗？”
沈钺看不见，所以不明白柴慧的意思：“什么石壁？”
二仙女回头瞥了一眼，淡淡地回答：“她问祭天台。”
“哦，祭天台啊。”沈钺摊开右手，银色的小球从她掌心缓缓飞起来，逐渐变成拳头大小，“这是我的法器——千古八荒。你看得见里面的丝线吗？纵向的是‘千古’，代表时间；横向的是‘八荒’，代表地域。千古与八荒的交点是一座祭天台，每座祭天台都能泛生出一个渡劫世界。”
柴慧以为她手里拿着的是个大光球，走进了看才发现，那是数不清的丝丝缕缕的银色光线。光线纵横相交，交汇出无数的点，每一个点都是一个世界。
沈钺继续说：“祭天台不是三生石，不会帮你回忆往生。它只是神力太强，每当有人靠近时，就会反映出那个人心里最在乎的人和事。我身后是什么？”
柴慧说：“是你的丈夫和女儿。”
“啊没错，托天帝的福，我也过了几天傻呵呵的日子，挺开心的。我家官人命好，借着我的精魂脱离了渡劫世界，眼下正在仙女楼居住。可怜我的杏儿，□□凡胎，活了四十几岁就驾鹤西去了。”
谈论自己的过去时，沈钺很平静，这样更显出二仙女的局促不安。柴慧能肯定她就是杨戬所愧对的人，她看上去并不想回忆过往，自己的好奇心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原来如此，改天我得拖花荣来看一看，他心里最在乎的到底是宋江还是我。”柴慧随便玩笑几句，岔开了话题，“事不宜迟，咱们去少华山吧。花荣他们还要去华州救史进，那边也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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