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疯子（4）
叶梓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一个弟弟。
“阿梓，城汐是你的弟弟，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年纪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发色和瞳色都很浅淡，眼睛很大，睫毛纤长，那双似乎有些无神的眼睛在看见叶梓时，好像缓缓地亮起了光芒。
“他是我的……弟弟？”叶梓有些不相信，他看着母亲的笑容，总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他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存在，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城汐以前是在外国长大的，现在要回来本家住了，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阿梓！和我一起玩吧！”
“别跟着我！”
叶梓不喜欢这个弟弟，原因也很简单，他总觉得叶城汐的出现夺走了他的一切。
叶城汐回到本家的第一天，叶家就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接风宴，父亲向所有人宣布以后叶城汐就是叶家的继承人了。
曾经站在爸爸身边，从他口中所被称赞是他最好的儿子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可是弟弟出现后，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叶梓，爸爸的目光也不在叶梓身上。
叶梓低着头，缓缓退出灯光昏暗处，他不高兴，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父母围绕在弟弟身边与宾客周旋，满心的委屈无法诉说，他思绪乱成一团，在那里待一秒他都觉得窒息得难受。
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大厅，外面黑漆漆一片，夜空的月亮云雾遮蔽，叶梓仰望，像块大石压在胸口上难受。
远处路灯撒下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景物，叶梓才发现不知不觉来到了自己的秘密花园，他一路恍恍惚惚地走进去，瞥见那一片绿茸茸的草坪，那个奇怪的男孩安详而眠的画面一闪而过，叶梓已经躺了下来。
叶梓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感觉就像要融为一体了，被什么托着，舒服且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难怪那个家伙睡着了。
这个季节的蝉声已经销声匿迹，伴着啾啾虫鸣，叶片沙沙，一丝光射穿了树上密布的枯枝败叶，剪影落在了叶梓的脸上。
一秒，两秒……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没有人在呼唤他，没有人在寻找他。
空气真的很安静，渐渐地，叶梓缩了起来，他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肩膀颤抖，他觉得很丢人，他就像个失败者悄悄地躲在这里，而真正的胜利者还在所有人面前耀武扬威。
他这算什么？
“簌簌”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叶梓忽然就不动了，他细细地分辨着，风轻轻地，有谁在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但是叶梓不想理会，刚才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他，现在来关心又有什么用呢。
“叶梓？”男孩稚嫩的声音清澈带着点软，叶梓猛然看过去，那日在这里偶然一遇的棕发男孩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好似在确认他没事后松了口气。
叶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胡乱地抹点脸上的泪痕，故作镇定地别过头，语气硬邦邦的：“你来这里干嘛？”
祁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跟着我妈来的，刚才我看见你突然不见了……我有点担心就猜你会不会在这里……”
男孩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叶梓无法否认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有股暖意融入了心口，让他抛却了方才的想法，原来还是有人会在意他的，这个认知令叶梓有点兴奋，甚至有种诡异的幸福感。
但叶梓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矜持地点点头，那个男孩对好像撞见他哭这件事只字不提，非常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也不看他，就盯着池塘的水光发呆。
感觉到旁边的热源，叶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可能还是有一点尴尬，他忍不住开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找到了我了吗？
“陪你啊。”
“我才不需要你陪呢！”嘴角上扬了点，但叶梓的语气还是不大愉悦的。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如果在这里能让你心情好点的话，我也想在这里多停留一会。”
男孩在说这句话，眼睛紧紧地盯着叶梓的双眼，墨染的瞳眸像是落满了星子，浅浅的笑意绽开。被人完全地装进眼里，叶梓感觉有什么从心口蔓延开四肢百骸，他的心跳也快了几分，他下意识想开口喊对方的名字。
却发现自己有些忘了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上一次，你没有告诉我。”叶梓说这句话时，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语气还带了点淡淡的委屈。
“我叫祁迹。”祁迹如获珍宝似的笑弯了眼眸，轻云拨月，皎洁的月光撒下来，为两个孩子披上了一层轻纱，祁迹温柔地握住了叶梓的手，轻声道：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祁迹，确实像奇迹一样。
叶梓不自觉在心里默念一遍他的名字，当时的记忆瞬间清晰了起来。
手上温暖软软的触感，叶梓在心里竖立了一大堆高墙有些岌岌可危，看着这双真诚澄澈的眼睛，他居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只得点点头。
“大少爷——”
“阿梓！”似曾相识的呼唤响起，叶梓本来稳定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紊乱。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影忽然就扑过来挂在自己身上，那冲击力直接使叶梓后退了好几步。叶梓下意识抱住胸口的暖烘烘的家伙，叶城汐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哇哇大哭。
“阿梓！阿梓——我是不是又惹你不开心了！”
紧跟着叶城汐身后的妈妈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但叶梓就是莫名地不想管这些，而且对于叶城汐可怜兮兮的哭泣也生出了一点厌烦，他的视线扫过一圈，寻找着祁迹的身影。
棕发男孩已经退离到边缘，二人的视线在那一瞬中交汇，祁迹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后，对他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叶梓的心情隐隐地平静下来，一直萦绕在心头沉闷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缓缓地，嘴角的笑意似暖阳晨光渐渐地铺展开来，令叶梓整个人在一刻生动了起来。
他望着男孩的背影融入夜色，回想起方才祁迹的口型，应该是说：
“他们没有抛下你。”
所以高兴些吧。
叶城汐怔怔地抬头盯着叶梓的笑容，小脸还挂着泪痕，阿梓从来都没有对着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叶城汐回头顺着叶梓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在夜色中翻卷发丝的棕色。
小小的男孩安安静静地待在哥哥的怀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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