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疯子（27）
觥筹交错，部门里的同事们围坐在一桌。
张涛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起来很和蔼可亲地一笑。
“非常感谢今天大家能来捧场，我也很久没有这么敞开心扉说话了，今天和在座的各位聊的很开心，我敬大家一杯，大家吃好喝好，如果招待不周，只管提出来，我们接下来再安排。”
叶梓附和着周遭的笑声，酒入喉却泛起心里的不适，他听着旁人对上司的恭迎，想自己也应该想这么几句。
“叶梓是一年前进公司工作的，表现得很好，现在都是部门中的骨干了。”
话题突然就引到叶梓的身上，他只愣了一下，端起桌上的酒杯就站了起来。
“这都仰仗您的栽培，以后工作还得请您多多批评，来让我敬您个痛快，这杯酒我必须敬您！”
酒杯相击的清脆声响起，二人碰杯后叶梓仰头喝下，张涛满意地笑了，眼神里满是赞许。
到晚九点时酒会散了，叶梓靠在椅子上，觉得脑袋胀痛有些晕，他觉得奇怪，浑身隐隐发热，明明自己没有喝那么多酒，感觉有人靠了过来。
“叶梓，你好像喝得有点多，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张涛靠得近，声音在耳边很响，叶梓后挪一下。
“不必了……”叶梓正当开口，下一秒就被隔壁的同事截住。
“叶梓，这也是涛哥的一点心意，涛哥最近对你的器重，你是看不见吗？还忍心拒绝。”
“唉唉，小王别这么说，别逼叶梓，尊重他的决定……”张涛面露痛色，显然有些无奈，话尾带着未尽的惋惜。
嘶——头痛，怪不舒服的，最近张部长的确帮了我很多，现在当众拂他面子也不好。
虽然叶梓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他点点头，张涛立马喜笑颜开，其实会场上的人已经比较稀少了，叶梓跟着张涛上了车，跟他说了个家附近的地址，然后车开动，他靠在副驾驶座慢慢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坐在车上浑身燥热难受，打开车窗透气也驱不散那股子劲，甚至隐隐地有了点欲望。
天啊，欲望——怎么可能！
叶梓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人下药了，不过不是什么会昏迷的药，更像是助兴用的。
他警惕怀疑的眼神掩饰地落在了张涛身上，那男人嘴角还带着笑意，半脸被霓虹灯映亮，轮廓散着淡光，所谓的好意……
叶梓的意识一瞬间清明了，本来对上司仅存的一丝感激，如同汹涌的烈火燃尽了他，那些曾经的好心全都建立在对他身体的觊觎。
叶梓扯扯嘴角，罕见的恶心感泛了上来，想起男人慈祥的笑多少带点不怀好意。
他攥紧了拳头，难怪刚才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坐他隔壁的应该在他出神时偷偷下了药。
过了一会，张涛领他下车，街道漆黑一片，附近行人很少，叶梓仰头望着宾馆的荧光招牌，唇边礼貌的笑意渐渐地淡了。
“涛哥，这里可不是我说的地吧。”
“叶梓啊……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张涛顺势抓住他的手，手掌摩挲着他的肌肤。“我早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了。”
叶梓当即生理不适想甩开他的手，又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拉住，叶梓皱眉俯视着张涛，男人此刻的神色彻底暴露在他眼前，男人眼皮松弛，眼睛里滚动着浑浊的光，内里流露出势在必得。
“你空间里的照片都是你和你男友的合影，你前段时间总往医院跑，加上你最近请假的理由，怕是你男友出什么事了吧。”
“你跟我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可以一手把你提拔上去，不然你未来的日子也可难说，又得罪了经理，要不是我，你可能早就离开公司了。”
“而且你现在应该挺难受的吧，别担心，就是一些助兴的小玩意。”张涛的手暧昧地搭上了他的肩，语气带着蛊惑的慢缓。
“还是别让它等久了，赶紧去疏解一下。”
话音刚落，叶梓猛地被他往宾馆里拉了一大步，男人劲还蛮大，他差点就没踩到台阶，张涛想硬生生拖他进宾馆。
哈……被误会了啊。
这就是被“知道”同性恋的后果啊，叶梓觉得想发笑，伴随着微醺和颅内阵阵的刺痛，他真的笑出了声，像漏风的缝隙，轻蔑从唇瓣溢出。
“我确实需要疏解一下。”
张涛回过头，面门直接生生接下了叶梓一拳。
男人显然反应不过来，连连倒退几步，叶梓一脚踹向他的膝部内侧，在张涛一下平衡不住身体的瞬间抬手掐住他的咽喉，将他死死地摁在了地上，惊得门口的店员连连尖叫。
张涛发出惨叫，叶梓听到了男人的哀嚎声，骨骼砸在硬石砖的悲鸣，他感到久违的兴奋，指尖都兴奋得颤抖。
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情绪如同涨满堤坝的河水，开了闸口似的涌出缺口，畅快淋漓。
叶梓不知疲惫地，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张涛的脸上，男人的眉骨和鼻子都在流着血，一直流到衣领口。
张涛肿了脸，叶梓冷冷地，透过他眼缝里，认出了那是恐惧的眼神。
“叶！叶梓——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叶哥，别打了！”
他低吼着，叶梓仍在看他。
“以后还敢犯贱去祸害人吗？”
张涛瑟缩着肥胖的身躯，眼泪都流了一面，他拼命地摇头，再三保证，生怕这个疯子下一刻就要打死他。
叶梓突然就觉得无趣，松开了对他的掣肘，整个人跟泄气的气球，面无表情，宣泄完所有的不满和郁气后，脑子清醒而空白，他甚至想抽支烟。
理所当然，然后他就进了局子。
叶梓罚了款，本来想要在局子里留几天，结果被一个人保释出来了，是许久未见的精英。
“叶城汐，其实也不用你这么做。”叶梓瞥了他一眼，拿起了搭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就往外走。
“我们之间早没有什么关系了。”
刚踏出派出所门口，阳光照在他身上，叶梓不禁微眯眼睛，他听见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叶城汐脱去了稚嫩，西装革履，和身份相符的精英气质，浅淡的发隐隐泛着金色，再见一面，叶梓内心毫无波澜。
叶梓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好似欲言又止，亦或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经历了昨晚那档事，叶梓也没心情跟他解释，也没什么理由，他不多言将叶城汐甩在后头，倏地身后传来了叶城汐的声音。
“阿梓，你还要折磨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意思？”
叶梓回头看他，一脸漠然的不解。
“你看你干了什么，当街殴打上司，你上司还没有对你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果然还是没有从祁迹的事走出来。”
叶城汐走近了几步，他的每一步都带着不可言的压迫，他直直望进叶梓的眼睛，好似要看穿对方的灵魂。
“甚至要对一个无辜的人泄愤，阿梓！你本来不该会是这样的！”叶城汐沉痛地看着他，似乎对他很失望。
“无辜？”叶梓快气笑了，“他当时给我下了药，还威胁我，想硬生生拉我进宾馆里。”
“你当时可以挣脱开，选择拒绝他，也好过你揍了他一顿，彻底失去了这份工作。”
“这就是你想说的？叶城汐。”叶梓第一次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他没想过他会从叶城汐口中听到这些话。
“阿梓，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该是像现在这样。”
“祁迹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从很久之前他就一直隐秘自己病情，也很少就医，只开些药。”
“我劝过他，他还是一意孤行，所以你没必要将他的结局变为扣押自己的枷锁，他的死与你无关……”
“闭嘴！”
叶城汐的衣领被人提了起来，他对上了叶梓怒不可遏的眼神，叶梓紧抿双唇，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那双眼睛暗沉无光，射出凛冽的寒光，透着股疯狂。
叶城汐看着叶梓手背上青筋凸起，叶梓深吸一口气，反复几次终于一把撒开了他，看都不看他就擦身而过。
他懂什么！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叶梓就只知道向前走，胸口闷痛，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喘不过气，窒息得难受，只知道继续向前。
天色发白，真是令人作呕的灰白色。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了一下，叶梓强忍不耐地打开了那条新短信。
“阿梓，对不起，我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工作没了也没关系的，我这边还有适合你的职位，随时欢迎你。”
叶梓差点想把手机摔在地上，他直接没好脸色地删了短信，把叶城汐的新号码也拉黑了。
回到了屋里，外面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叶梓躺在床上，思绪也开始安静了下来。
要是他能变成一滴水落到雨里就好了。
手机铃声又响了，叶梓下意识皱眉，现在心绪比较沉静，他一看是刘叔就接起了电话。
“爸，找我有事吗？”
“阿梓！你妈出事了！你赶快回来！”
“啪——”
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对面的声音还在仓促焦急地叫唤着，叶梓却死机了。
半晌叶梓重新捡起了手机。
“发生了什么……爸，你说，我听着。”
听完对面的叙述，手机逐渐地只剩下一连串的忙音，雨下得愈发猛烈了。
死一般的寂静吞没了他，什么也没有留下，只余绝望，空气越发凝重，腿似灌了铅，根本没法挪动一步。
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也没有了。
叶梓双手抱头，无力地蹲下。
我还是一个人，
我拥有的一直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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