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灵觉
墨须前伸，铁树清晰地感知到，触碰到了什么。虽不见其状，但凭触感可知所触之物，光滑似锦，相隔不远生有吸盘，确是一根墨须。&1t;/p>
老铁汤问：“感觉到了吗？”&1t;/p>
铁树点头不迭，试着查探老铁汤墨须的宽度。一探过后，心头一惊，当真乖乖不得了。&1t;/p>
墨门墨须，其长度和宽度与墨者的修为成正比。时下，已有落影修为的铁树，墨须俨然如同中年的竹子，比微光之境时长了何止一周。而这点儿墨须与老铁汤的墨须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1t;/p>
老铁汤的墨须，足有成年人腰粗细，长度以目下铁树之力竟然测之不着。&1t;/p>
铁树正待进一步深探，忽觉墨须一空，原是老铁汤把灵力收了回去。悻悻之际，徒生疑问：“墨须固然可触，但观之不着。方才转瞬之间制住我八根墨须，却是什么道理？莫非，他越了凡胎肉眼，能看到虚无之物。”他随即问题抛给了老铁汤。&1t;/p>
老铁汤高深莫测一笑，“你非我徒，我凭甚教你？”&1t;/p>
铁树为之一滞，暗忖对方说的在理。二者既非师徒，也非同脉相承，只是刚刚认识没几天的先生与后生关系，人家确实没有授业解惑的义务。可是头脑里这般做想，心里却痒的紧，时而干巴巴的看老铁汤，时而垂头低叹。&1t;/p>
老铁汤瞧了铁树一阵，看他吃瘪，禁不住笑了起来，“当真想知道？”&1t;/p>
突然而来的柳爱花明，令铁树喜上眉梢，连忙点头。&1t;/p>
“好吧！既是同门，便教予你。”&1t;/p>
老铁汤说“教”而不是“讲”，虽是一字之别，却相差万里。前者乃是亲口叙述，亲身示范，将技艺整个传授给铁树。后者则仅叙说其形，至多让铁树明白其理，学不学的会另当别论。&1t;/p>
铁树瞬间想明话中深意，登时大喜。&1t;/p>
“不过，我可以教，但不白教。到这边来。”老铁汤将铁树招到身前，“跪下！”&1t;/p>
“做什么？”&1t;/p>
“让你跪便跪。”老铁汤强行将铁树按倒，双瞳远望窗外，“你已有恩师，按理不应再拜他人。然则近几日相处，你我二人虽无师徒之缘，但毕竟应了师徒之实。现在，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权当还了师徒情分，日后继续与我祖徒相待便是。”&1t;/p>
这番规礼铁树闻所未闻，但细细深思却觉得有几分道理，当即“噔噔噔”磕了三个响头。&1t;/p>
老铁汤喜笑颜开，将铁树搀扶起来，“如此，我便可心安理得教你了。”&1t;/p>
铁树亦是喜不自禁，暗下偷笑：三个响头换得一项神功，天上果真有掉馅饼的事！&1t;/p>
老铁汤抚须道：“你问我是否能看到墨须？我来告诉你，墨须无影无形，天下无有一人能用双眼勘探其实，我亦是不在列外。”&1t;/p>
铁树大疑，“那你刚才为什么能瞬间制住我？”&1t;/p>
“原因很简单。看之不到，不代表察觉不到。常人有视、听、嗅、味、触五感，修道之人胜于常人，五感之外另有一感名曰神识。墨者与修道者相仿，亦有六感。只不过墨者神弱而灵强，第六感非神识而是称之为灵觉。灵觉窥破万物，神识探寻天地，二者各有千秋，难分优劣。”老铁汤当即将灵觉的感知方式，尤其是用其勘寻墨须的窍门说了出来。&1t;/p>
铁树专心倾听，若有所得。明白墨须虽然无形，却有特性，那便是吸附天地间的真气。&1t;/p>
肉眼难见的天地区域，茫茫气海本如无风之湖，潺潺而动，氤氲缥缈。若撼动这份安逸，只有施以法诀，那法诀便是人们常说的心法。&1t;/p>
世间心法多如牛毛，但就其根源多数归于两类，一曰修真之法，二曰墨门之技。&1t;/p>
前者以吐纳术将真气吸入丹田，后者则驱使墨须，将真气转为真力立刻加以运用。&1t;/p>
前者为储蓄之术，多用于修炼，战时虽也常用于补亏，但比吸量有限。&1t;/p>
后者以实战为要，作战之时只有汲取充足的真气才可动用墨门术法，其吸力比修真吐纳强出许多。&1t;/p>
由此可见，无论是战还是和，虚空之中真气浮动，宛若朝霞下的波涛，必是墨须搅动，吸盘汲取的结果。&1t;/p>
真气流动所向，便是墨须所在的位置。而真气稀薄到几近无存之处，就是墨须本身。&1t;/p>
老铁汤叙述的甚是简洁明了，期间还举了不少范例。铁树一听既通，恍然大悟，他禁不住抚掌大赞：“好个以墨须探墨须。看之不着，却能寻到原来是这个意思。”心道：利用墨须感知真气流向乃是墨者的基本功，照这般说法，我也能寻得蛛丝马迹。&1t;/p>
铁树当即请老铁汤用出墨须，自用灵力去寻。一试之下，顿觉述易行难，墨须互探远非说的那么简单，真气流动度远远出了他的想象，刚刚集聚心神开始探究，整间屋子的真气便被铁汤的墨须一扫而空，赫然成了墨门典籍中称之为零息之地的去处。&1t;/p>
真气无踪，又如何寻得墨须？&1t;/p>
铁树道：“屋子太小，咱们去外面试过。”&1t;/p>
老铁汤也不多言，跟着铁树在屋外的院子里站定，又照铁树所说，只用一根墨须汲取天地真气。&1t;/p>
这一次，灵觉反馈的信息清晰不少，但依旧有限，老铁汤周身一丈之内真气全无，又是一片零息。&1t;/p>
一丈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有三步远。从偌大大片区域找寻墨须，虽不至yu大海捞针，也是十分困难，至少不能一击即中。此外真遇上实战，旁人的墨须断然不会像老铁汤这样一动不动，抓寻移动中的墨须更是难上加难。&1t;/p>
思及此处，铁树大为颓唐，嘟囔说：“根本不可能做到么！”又道：“干嘛恁麻烦寻劳什子墨须，直接用墨须攻对方丹田不就好了？”&1t;/p>
铁树的理论听起来可行，既直捣对手墨须的根部，继而实现扰乱对手灵力的目的。但实际上，完全没有可行性。&1t;/p>
墨须如臂，前细后粗。中远距离对战，己方只能用墨须的前、中两段攻敌须根，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以弱敌强，非但止不住对手，倒会遭受反噬，自损灵力。&1t;/p>
近距离作战，以根对根，伤敌五百，自损四百，亦是无益。&1t;/p>
所以，倚强凌弱，用墨须粗的部分，攻敌墨须纤细之处，才是墨须对抗的要法门。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便是知己知彼。只有窥破对手墨须的虚实，才能谋而后动。&1t;/p>
听老铁汤说出这番言语，铁树顿时垂头丧气，“那也忒麻烦了。”&1t;/p>
“有甚麻烦！”老铁汤瞪了铁树一眼，“世间百技，只需牢记‘熟能生巧’四字，终能学成。起来，继续演练。”言讫，他亲身示范了几次，教予铁树。示范之余，又加教导。&1t;/p>
老铁汤告诉铁树，铁树之所以无法精准定位墨须，是因为灵觉不够灵敏。&1t;/p>
“世间本无零息境，唯有庸人自扰之。”墨门典籍中所谓的真气真空，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相对空绝。&1t;/p>
离墨须越远，真气越是富裕，反之越近则越是接近真空——接近不代表没有。&1t;/p>
铁树之所以将恁大片区域看做是零息之地，归其原因并非真的遇上了零息之地，而是以往修行，只顾疯狂吸汲天地真气，切不注重分辨。灵觉识别能力有限，尚不探到稀薄的真气。&1t;/p>
就像一个人，喝惯了加了五大勺蔗糖的糖水，有朝一日，水里的糖降至一勺，却尝不出水甜一般。&1t;/p>
老铁汤说的明白，铁树深得其中之奥，道：“原来灵觉跟五感一样，需得勤加练习才能练就辨析之能。”&1t;/p>
老铁汤点头称是，“用得熟了，就能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寻墨须如探囊取物，看万物之灵如觅朝阳。”&1t;/p>
铁树遂不多问，以老铁汤的墨须作靶，依法修炼一个昼夜，收获不小，锁定的范围比昨夜足足前进了半丈。心下大喜：照这样下去，不出六日便也能如老铁汤所说，反手间觅得墨须了。&1t;/p>
然而一觉醒来，第二日夜间再度修行，情况却大大生变。同样用心，修行的进展却比之昨日少了甚多，只推进了八寸尺多点。待到第三日时，进展再度蜕减，又从八尺径直落至寸许。&1t;/p>
在铁树看来，灵觉修行俨然成了遭永无休止的长跑。&1t;/p>
老铁汤见铁树神色颓然，嘲笑说：“老子用了四十多年才将灵觉用得炉火纯青。你当灵觉是那么好练的？”&1t;/p>
“四十年？”铁树瞠目结舌，暗道：待到练成时我岂不成了快六十岁的老头儿。不过转念一想，灵觉着实精妙，尤对墨家功法限制极深，若是人人都能练成，墨家还如何立足于天下？自是难练的紧。不过难是难了些，孬好有个期限，固且练练看吧！&1t;/p>
铁树双眼重新焕生机，老铁汤默默点头，心里对铁树织杄的表现却很是吃惊：昔日我修习灵觉之时，进展可远没这小子那么快。观他脉络天分算不上惊奇，但习练灵觉却进展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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