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废园“绣谷”5

第五节&1t;/p>

        走出卫家门，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像是从漏窗传来的，片刻，一个压低声带的沉沉男音：“杏芸，别怕，是我，植些书带草。”是魏紫石！接近中秋的皓月挥洒着清清的光照着漏窗前的隔水天井。干皮青翠，妍雅华净的梧桐树叶与墙角处楚楚娟娟的修竹，青青芭蕉交相辉映，跟白日相比，更显清涵幽幽。她微微收缩身体，猛地轻轻一跳入了天井。摸着斑驳的粉墙，迎着明月播下的清晖，深深吸了口气，放佛一股清泉入丹田，享受过后，她蹲下身子，对着魏紫石：“虽是家门口的小景致，倒也好久没来了，真香啊！”又仰头叹道：“‘萧条悟竹月，凉秋映园庐’，境怡神爽，舒坦！”看看低头不语认真干活的魏紫石笑着说：“这几近荒凉的天井经倷书带草点苔，到生无限雅致。”俏皮地赞他：“庭下已生书带草，使君疑是郑康成。”他仍专注植草，淡淡回了句“我是魏紫石。”这时，杏芸才感到他神情有些异常，突然，书带草！她提起了杨娲的最爱：把玩菖蒲，手植书带草！后天，是她的奠日！&1t;/p>

        杏芸曾听闻关于魏紫石如何单方面痴情杨娲的种种，没怎么当回事，像杨娲这样的女孩让绅士般品味的魏先生暗恋太正常不过了。她知道他崇拜帕拉图，其英文版的《理想国》《会饮篇》能通篇背诵并沉浸于理想化，精神式爱情观中，对于自己单方面恋上近乎完美的杨娲虽在大多数人看来不切实际，但他却觉得自己这纯精神式恋爱浪漫无比，帕拉图式的精神式爱恋让他在世俗中体验生命的越，获取精神涅槃。&1t;/p>

        当然，杏芸有所不知，当杨娲死讯传来时，他稍一震惊，即有序地在竹林前的厅翻轩那副“郭建光”芦苇荡年画前放置竹榻一张，将二重门粉墙边的所有蒲草，书带草及杨娲生前喜欢的苔类植物，盆景错落有致地围绕竹榻四周放满整个厅翻轩，希有的美国进口放录机里不停地播放京剧大师谭元寿《沙家浜》唱段。他的竹榻四周堆满了中外经典书籍，他躺上去，平静安详地闭上眼，通过绝食断水结束生命，消灭腐朽的肉体，和杨娲一起精神不朽！&1t;/p>

        被医术高明的外祖父现已是他不吃不喝第四天了。如果外祖父按着魏紫石预先安排好的晚回家三天，恐怕真就没救了……。&1t;/p>

        杏芸夏天因防汛身体受损住院，接着查出新病情，均是魏紫石一一帮着解决，杏芸内心甚是感激，但总想不通他为何如此上心关心此事，毕竟平时双方关系很一般，况且，他一直是个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当下，她再次蹲下身子，抚摸月光下泛着暗绿色光泽的书带草，脑中浮现起魏不惜用全身扛住高处摔下的伊林。不惜得罪任何人也要维护伊林。……，突然，她顿悟，他是在替杨娲做活着时会做的事。杏芸思索一下，迅跑去家里，又跑回漏窗处，静待魏手中植物全部植完后，默默陪着他出了“东园”备弄后门，他终于停下脚步，认真的问道：“想同我讲啥？”杏芸迟疑片刻，说：“我的病情及展，希望永远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除非死亡或痊愈。任何程度的恶化讯息均要如实告诉我，我好作准备。”虽在黑暗里，但魏严峻的神态还是能明显感觉得到的，他道：“告诉你实情，你作准备了吗？没有，听说你还是答应了向东方去竞聘副厂长！”&1t;/p>

        他舒缓了下语气说：“知道你的性子，身子不倒下，不会待在病床上，放心，医院那头我处理，只是不忍让你母亲蒙在鼓里，毕竟你这病能控制还好，万一作…….”杏芸：“我有数，这次住院，四肢无力躺在病床上，想起鲁迅曾对萧红的话：‘生病，是最痛苦和无奈的事’。当下的我，就如那年轻正盛的萧红，无端被病魔折磨，要能不能”魏：“所以你情愿忘我工作，愉悦精神，摧残肉体，讲错了，应该是为党、为人民忘我工作！”杏芸加重了语调，她不喜欢他的这种嘲讽，说：“是的，生命长短我左右不了，但决不虚度青春年华！”魏：“不否定你的想法，但在总厂这个平台，不是努力工作就是可以的，你和向东方单凭满腔热忱、不吃不喝试制成功所有铁道部、汽车工业部进口主机国产化配套的非金属配套件能怎样，投入不了生产，销售总额还是逐年下降，一切徒劳！道理你懂的：没钱”&1t;/p>

        杏芸知道魏说得一点不错，市局这么多国资老企业资金周转不开无非二点：要么正经历转型阵痛，要么因主打产品功能滞后正逐步被社会摒弃。但她始终相信向东方为的管理高层会成功地实现产品结构的转型升级，答应竞聘副厂职，是为了让自己的工作有个更好的平台，但目前阻碍企业正常运转的关键确实是资金问题。她幽幽地说道：“是啊，银行那头贷不到款，犹如卡住了人的血液循环，何局长代厂长时从其他厂调剂过来的一些流动资金也都已经6续到期了，唉！我看向东方这阵子一趟趟往银行跑，回厂里时每次都是灰头灰脸。”魏：“听说局里出主意叫厂里搞职工集资来补充资金，这绝不是个好办法，集资：意味着投入期短，回报高，万一到期银行那头仍不给于资金支持，企业产品升级转型无着落，那向东方作为企业法人会受到内外压力，将永无宁日，还如何有精力来搞什么‘实业兴国’的理想？其实，作为精英，他应去高翔的a集团，倒是有用武之地。”杏芸，虽一阵抢白，内心甚是为向东方担忧。魏静静地听完她近乎急言厉色的一番反驳后，说道：“大家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我请万总调剂些周转资金还是没问题的。”杏芸意识到刚才的失态，缓了缓神，轻声又郑重地道：“魏紫石，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近乎嗯咽的语调，她双手合拢胸前，恭敬地含了含：“我病情不确定性多，但会按着你的宗旨：即重视又藐视的策略，或许今后因为某些突原因来不及向你致谢或道别，今一并郑重向你示下。”随手摸出一只极精致的小木盒，里面有一微型木雕，是杨娲上交大前，跟常住废园“绣谷”的一个微雕大师学的，那大师也是秦氏宗亲，悉心教授杨娲一年后就病故了。他指导的作品，素材大多来自秦氏古宅园中的各个小景致，杨娲因为上海苏州二地奔波，真真正正学习微雕时间不多，好在天资聪慧的她最后还是保留了二个自以为较满意的作品，分别赠与伊林和杏芸。杏芸说：“拿着，微雕画面就是备弄东边漏窗小景，交你保管更为妥当。”&1t;/p>

        魏紫石双手颤抖地接过小木盒，轻轻抚摸一下，朝杏芸示意后，转身径直朝家中走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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