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姑苏城里最后的国企1

第三章姑苏城里最后的国企&1t;/p>

        第一节&1t;/p>

        一早，伊林要去橡塑总厂报到，她想着从今开始既能自立，又能有时间悉心洞察备弄里的秘密，早点揪出凶手，心里感觉很踏实。穿着母亲喜欢的藏青色灯芯绒衣服兴冲冲地往5路公共汽车站走去。当她随着人群往5路公交车挤上去时，突然觉得后面人流不似前阵那么猛了，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即高兴地叫道：“东哥哥”&1t;/p>

        向东方知道伊林第一天去厂里报到上班，特地没骑自行车，因为临出家门时有点事情耽搁，等他赶到5路公交车站，正好赶上伊林挤在人群中上车，所以赶紧护在她身后一起上车。&1t;/p>

        伊林有一段时间没坐公交了，记得十二岁那年，帮舅公取药坐公交车时，挤在后面不知些什么人一直用手抓她，摸她的臀部，甚至还把手伸到她前面的咯吱窝下面，当时她十分害怕，当试图回头看时，却只见一些粗俗不堪的人，转过头去时，又有手摸过来，她恐慌地叫“啊！”一声，只听后面那些人却哄道“哎，小姑娘怎么啦，怎么啦”……伊林一阵恶心顿感无助，此时，只见从车厢前面过来一个虽看着斯文却坚实的人站在伊林侧后面，并对着伊林说道：“别怕，伊林”。从那后，伊林见着向东方就唤“东哥哥！”&1t;/p>

        因劳资科单独设在离厂区较远的地方，所以伊林比向东方早一站下车，下车后，她远远望见前面有约二十来人在围观什么，她向来反感这种马路围观，大多为一些鸡毛小事吵得面红耳赤，但她今天好像听到围观中间的大嗓门很像卫有才的声音，走上前去一看，果真是他，只见两个戴红袖的老妇人，那种能说会道的样子像唱“小热昏”的，只听卫有才拉大着嗓门辩道：“我这是吐痰么？这不是！是流口水，这两天我感冒，口水不自觉往下流”人群中一阵哄笑，只见红袖章妇人指着卫有才，气壮壮地说道：“別不要面孔，明明是随地吐痰，还要赖，不知廉耻！”几乎是吼道，扬着手中的罚款单对大家说：“五讲四美，是中央的号召，这个人随地吐痰，当场抓住不肯交罚金，还狡辩是流口水，你们说他阿不要面孔。”在卫有才有话反击前，伊林己站在两个红袖章面前，问道“罚金多少？”妇人回道“5元”，又说：“又不是你付，告诉你做啥？”伊林边从衣袋里掏钱边低头说道“我付！”说完，脸面通红一直红到脖子跟上，好像她刚才随地吐痰了一样。在一边的卫有才看见伊林先是一惊，然后又觉得今这幕让她看到未免坍台，没面子，在看到她拿着5元面额付那红袖章妇人时，踏上大步上前阻拦：“伊林，别獃，不能付这钱……”只见伊林付完后，低着头掘劲上来，拉着卫有才冲出了包围圈，一声不响地朝总厂劳资科走去。卫有才在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你还小，不懂这个社会，吐一次痰罚5元，每天那么多人在随地吐痰，都罚5元，怎么叫人过日子。他们倒好，回去拿分成，自己反过来再去其他地方吐痰。”卫有才看她仍一言不，想起她今儿是来厂里报到的，让她看到刚才这一出，只觉失面子得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哎，算我倒霉。”&1t;/p>

        劳资科张科长和厂部党政办主任王平洲正商量着，王平洲命令式的语气：“张科长，在这次新招进的新职工中，挑几个学历高，反映敏捷的，当然能外表端正些更好，厂部要立即组建一个“会务组”，直接隶属党政办，中午前就把人员报到厂部。”&1t;/p>

        下午两点，厂部小会议室，王平洲正在给伊林一伙人开会，他当这个主任己有二十几年的时间，厂里的每次大场面都少不了他忙碌的身影，几任主要领导的深层面状况他也都了如指掌，并应对自如，他四肢较长，坐在长台的东面，两脚交叉时，搁在上面的那腿的脚板仍可点在地板上，二只手十指白皙又修长，右手拇指和中指握笔处有深深的老茧印，是厂里的的“大总管“和”笔杆子。”&1t;/p>

        长台上坐着靠1o人，只听王主任慢条斯理地说道：“同志们，我们的企业正处在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档口，为实现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变，我们厂必须加快产品结构的调整，加快技术改革，技术引进及技术合作的步伐，而这些经济工作的展开少不了通过召开会议这个形式来实现其内容，因此，厂部决定临时组建”会务组”，其功能就是策划、服务好每次会议全过程，接待，安排主要领导和专业人员，当然主要指外地来的客人，来推动我厂的经济建设，经济改革步伐。”伊林心里想：原来开会这么重要，怪不得要专门成立“会务组”。只听王主任又说道：“因为会务这个工作非常重要，所以我们精心挑选了一些各专业、部门的人才，又在新来的年轻职工中挑选几位条件比较好的来到这个“会务组”。现在大家认识一下，我先把这几位介绍给大家，”他先指着右边第一位约3o来岁的短女士说道：“她叫袁静芬，是财务科出纳，”然后又指着旁边一位戴宽边近视眼镜的男士说道，“这位是技术科助理工程师刘全民，到厂里不满一年的时间，这位是硫化车间管理员小高，那边一位是我们实验室副主任薛恙。”说完后，对左边第一位女生示意了一下，说，“你们新分配来厂里的4位同学自己挨个介绍一下自己吧。”左边第一位女生生得蛮标志，站起来，朗声介绍道：“我叫梅宝，毕业于苏州大学国际经贸专业。”接下来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我叫董鸣放，南京工业大学高分子专业毕业。”第三个也是女生，介绍道：“我叫王芬，市职业学校毕业”最后轮到伊林，她站起来简单说了句“我叫金伊林”就坐下了，刘全民接着问道：“毕业于什么学校？”伊林礼貌地站起来又说了一下：“对不起，我休学了。”这边包括王主任在内的几个老职工似乎把目标都射在了梅宝身上，无疑四个新职工中她应该是最优秀的，而梅宝此时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以掩饰她得意的状态。&1t;/p>

        王主任作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简单地布置了工作：“鉴于今冬明春有几个重要的会议由我们会务组承办，大家又是初次接触这个“会务”工作，所以下周一职工大会的会务工作由你们新来的几位全力配合工会办，咱们先从内部会议熟悉熟悉”&1t;/p>

        临下班时，伊林看见卫有才在“会务组”的临时办公室探头寻找什么，看到伊林急切地招招手，伊林来到他跟前，卫有才拿着一张5元钞票塞在她手里，伊林死活不肯拿，因为练过功夫，卫有才还真拗不过他，才急急地说：“拿着拿着，怎么能让你付这钱，今天为我解围，我有数，拿着。”伊林还想推，只听旁边传来：“卫科长，你怎么来这里？有事？”是王主任，卫有才塞完钱赶紧追上去，说：“啊，来看看我的小朋友邻居，今天第一天上班，过来看看她。”王主任满脸打招呼式的笑容：“噢，是邻居，蛮好蛮好。”&1t;/p>

        连着上了二天班，令伊林非常失望，除了帮着干些搬搬开会用的椅子，贴贴标语，校对校对厂长、书记的言稿外，就是坐在临时办公室里呆。中午一吃过饭，她就寻着技改科的牌子来到了杏芸的办公室，只见杏芸边吃饭边画图纸，不想打搅她工作，呆呆地在地中央迟疑着准备返回，只听向东方从门口传来的喊声：“伊林，怎么不进去，”又走到她前头挥挥手“过来！”&1t;/p>

        杏芸忙放下笔，三口二口扒完午饭，向东方平时既不轻易怒，也不会过分的欢快，不管遇多大的喜悦或悲伤，不急不躁，总是平静地接受，而大多情况遇见伊林时，脸上总是挂着舒坦的微笑，仿佛这笑容是由里往外溢出的快乐剂，在杏芸看来，那熟悉不过的笑容虽然只有伊林在的时候才能享受到，但只要他那迷人的微笑能挂在他的脸上，她就心满意足了。向东方正面朝着伊林笑问道：“不开心？工作不喜欢？”伊林低着的头点了点，说：“嗯，闲得慌。”杏芸说：“一开始会不习惯，慢慢地可以试着找些其他事做，但要记住，上班时间不能阅读与工作无关的书籍，懂吗？”伊林有气无力地回道：这我知道”。向东方宽慰她“等下季度的产品订货会和新品鉴定会结束后，我向王主任建议你去车间当一阵子操作工去。”伊林应声答道“好，好！”&1t;/p>

        周五早上八点三十分，厂工会戴主席主持职工大会，只听标准的苏北口音：“苏州市橡塑总厂第八届第二次职工大会现在开始，先由朱大庆书记作开幕词。”一个胖胖的约莫55岁样子的人，拿着王主任写的言稿通篇读了一下，然后进入下一个议程，戴主席主持道：下面听取并审议何厂长关于《回顾过去的一年及展望新一年》的年度工作报告，何厂长是苏州市化工局副局长，因为考虑橡塑总厂，老厂长退二线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当正厂长，所以暂由他代理一下。分组讨论后，再次集中在大会场开会，只听戴主任宣布：“现在宣读几项新的人事任命及机构变动情况，经职工代表提议，厂党委审议，市化工局批准,提拔向东方同志担任苏州市橡塑总厂副厂长，原技改科科长一职由6杏芸同志担任，原动力科和基建科合并为基建设备科，由卫有才同志担任科长。”宣读完后，王主任立即拿了一张空椅子放在主席台上，并请向东方坐上去。&1t;/p>

        在开会前，就对职代会会务工作做过分工，由梅宝负责给主席台上的领导沏茶，并定时上去续水，这显然是整个会务工作最出风头的活，所以当斯文、帅气的向东方刚入座，她就马上沏了杯茶，和着托盘端了上去，而这边，伊林听见向东方、杏芸都有了升级，非常高兴，或许是近几个月来唯一让她觉得高兴的事情，当梅宝送上茶刚下来，她就拎着热水瓶走上去准备为向东方续开水，表示祝贺的意思，向东方看伊林柃着水瓶走上台来，知道她的用意，赶紧喝一大口，没想那刚泡的茶水烫得很，咽下去时，喉咙口好痛，但他装得无事似的，微笑着朝续水的伊林点点头，并用食指中指轻轻击了一下台面，以示谢意。梅宝是个喜欢叫板的女孩子，她觉得既然她是这几个挑选出来的女生中最优秀的，那风头绝不能让别人占去，所以当伊林倒好水下台时，她严肃地警告道“王主任有过分工，请你遵守。”伊林正为向东方、杏芸他们升职高兴着，没在意梅宝的情绪，在一旁的王芬看不惯梅宝那仗势欺人的样子，暗地里朝她撇了撇嘴。&1t;/p>

        下班后，伊林在大门口碰见王芬推着自行车正笑嘻嘻的朝自己走来：“金伊林，坐公交回家？”伊林回到道：“嗯，5路车”王芬一手握着自行车笼头，一手指着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说：“门卫室说今5路车己经脱班2个小时了，什么时候能来没数，你看，这么多人。”伊林看了看汽车站说：“那我干脆不等了，跑步回家”王芬又问：“你家住哪？”伊林答道“进士坊巷啊，”王芬觉得她这么远远的跑回家像是开玩笑，说：“我骑车带你，你，上来。”伊林看了看自行车：“永久28,允许后面坐一人，好，谢谢！”说完，跳上车。&1t;/p>

        离伊林家约莫二三站的时候，二个姑娘共骑一辆车进入了市区，马路窄，人又多，很拥挤，伊林下了自行车后座，王芬也跟着下来，她是个热情善良的姑娘，边推车边陪着伊林走，问道：“家里怎么不帮你买辆车，现在连凤凰车都不要券了。”伊林回道“家里帮我买过好几辆车呢，怪我粗心，停车老忘上锁，所以每次车子骑不满二月，就丢了。母亲为了让我长记性，特地托人在上海侨汇商店买了一辆5oo多元一辆山地车，全苏州没几辆，我那是辆宝蓝色的，估计独此一辆，我喜欢得很，每次骑车回家把它放在房间里厢，有一天，因为着急回屋拿书包，放在家门口几分钟，等我拿着书包出门，车已经不见了，气得我誓再不骑车了。”王芬听着有些惊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休学了，是不是读书时记性也不好。嗨！你母亲对你也够宽容了，换成是我，不知让爹爹打成什么样。”&1t;/p>

        来到一家三开间简易平房前，王芬说：“我到家了”伊林看了看平房上面的“满园春面饭店”字样问道：“你家开的？”王芬边停车边回答：“嗯，主要做对面那家大酒店里的生意。”指着马路对面那家豪华酒店介绍道：“喏，美丽金，里面客人是全市上档次的人，听说承包这家酒店的万老板很有来头，黑白二道都混得来。”伊林想打个招呼就走，突然看见美丽金酒店门口一个剃着寸头模样的男青年正推着伊林前阵盗走的那辆山地车，没等王芬反应过来,她己经冲到平头跟前，指着山地车问道：“说，这车那里来的？”那寸头怎会把一女生放在眼里，浑身充满着匪气，对着身旁的伙伴做手势调戏道：“兄弟，送上门的俏姑娘，哎，看上我车啦，好商量，好……”伊林看清那车座下面的牌照号确认是自己的，不由分说先点住寸头双肩穴，然后厉声问道：“去派出所、还是老实招了？”寸头一个措手不及，急唤道：“阿三，等啥格呢？”阿三眼看寸头被这斯斯文文的女生点了穴，有点吃不透，说道：“鸭头，吃不煞哇！”说完一溜跑开了，鸭头满脸恼怒，用连篇的脏话来泄，伊林迸出二字：“人渣！”这时阿三带着二人气汹汹地赶来，伊林一看更是愤怒，先一个箭步封住阿三肩穴，然后快还击那二个己经朝她冲上来的帮手，一阵拳打脚踢，二个帮手渐渐支撑不住，只听王芬一旁喊：“他们又有人过来，赶快推了车离开这！”伊林自8岁得了猩红热后，跟二位大师学练功夫己有十几年，应付当下完全可以但再来人确实麻烦，不容她多想，己有三人赶来并围住她，正欲再次搏斗，只听一声呵斥：“胡搞！”来人和己被打得快趴下的二人立即停了手，并恭敬地低头呼道“万总”伊林抬头一看，那个称做“万总”的人正用疑惑的目光审视着她，后面跟着二人，一个看着眼熟，另一个叫查仁，伊林不但认识，而且是这辈子让她深恶痛疾的人。查仁推过山地车，阴阳怪气地讨好着：“这车是你的，拿着。”&1t;/p>

        伊林推车扭头就走，王芬在后面跟上来，她甚至不相信刚才那幕是真的，扶着山地车座垫说道：“伊林，你太厉害了，竟敢和这帮人斗，而且武功了得，那些个招式比姿三四郎还要好看，嗯，佩服佩服，什么时候教教我，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吃饭不付钱。”伊林不解，“不付钱？那你们应该不让他们吃啊”王芬觉得伊林这句话很幼稚，讲了许多她不了解的社会现象，并硬是请伊林吃晚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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