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往事不可追

苏云锦知道夙子墨一定调查过自己，也一定调查过自己身边熟悉的人的过往，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在他的眼睛里都无所遁形。

        多疑是皇室子弟的通病，不怪夙子墨，要怪就怪他所在的位置太过惹眼，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殿下相信前世今生么？”苏云锦突然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苏云锦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夙子墨沉默好一阵。

        有的时候，他觉得苏云锦不过是寻常的二八少女，见到有趣的东西也会感觉到新奇，见到自己没见过的，也想要多看两眼。

        可是更多的时候，苏云锦都是冷静睿智的。

        她一直在坚定的走自己想走的那条路，不管前路危险磨难，还是蜿蜒曲折，都绝对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哪怕一丝一毫。

        与寻常女子的小爱小恨相比，她冷静睿智的可怕。

        前世今生这么扯淡的话，夙子墨固然是不相信的，向来苏云锦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便是因为不想说起自己的过往吧。

        夙子墨笑了笑：“若真是因为前世今生的话，我倒是希望，你上辈子便认识我，这辈子才会对我这么好的。”

        苏云锦哑然失笑，连连摇头。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窑窖之中阴寒，二人一直坐在原处不动，更是冷的可怕。

        苏云锦将夙子墨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里，顺着门缝看外面的星光。

        身边的人掌心冰凉，此时也昏昏欲睡。

        疾走了半日，铁打的身子都要熬不住的。

        苏云锦也有些眼皮打架，可是见夙子墨这么累，便还是熬了熬，对身边的人说道。

        “你累了就先歇息一会儿，我来看着。”

        夙子墨摇头：“困倦这件事是会传染的，只要一个人睡了，便会一个两个的全都睡过去，咱们俩说一说话，到还能解解乏。”

        窑窖之中呵气成冰，指尖的鲜血都要凝固一般。

        夙子墨张口呼出大片的白气：“大概四五年前吧，也是冬天，我在北疆带兵。匈奴进犯连夜间点亮了半个冰面。我半夜被惊醒，只好领兵应战。”

        之前夙子墨从未对苏云锦说起过自己在外带兵的事情，是以现在说起来，苏云锦听着，倒也觉得新鲜。

        二人相互依靠着，就像是并蒂而生的两株秋草。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可仰仗着对方的鼻息，却也能艰难求活。

        “然后呢？苏云锦说道？那一仗怎么样了？”苏云锦问道。

        其实对于那一战的结果，苏云锦隐约有过耳闻，说是夙子墨折损了三万人，却神奇的打了胜仗，就连皇上都赞叹不已。

        军营之中，最难得的便是将领的凝聚力。

        一个好的将领，手底下的兵士就如同一块磐石一般，谁都不能撬动。

        而夙子墨所带领的北大营便是个中翘楚，只要有夙子墨镇守北大营，北疆亦或是匈奴，皆无人进犯，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去惹怒一个宛若磐石的军营。

        夙子墨道：“匈奴人狡猾，蒙着白布铺着毡子凿开了冰面，在水面上浇上了猪油。猪油凝固后和冰面一个颜色，当时又是夜晚，根本看不出冰面有异。”

        “短兵相接，前锋全都骑着战马，根本没有精力去看脚下。骑兵的冲势又太猛，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掉进河里。四周都是冰层，想拉都拉不上来。”

        苏云锦看过兵书，却没有真的见过边关战场，根本想象不出夙子墨所说的场景是多么的惨烈。

        兵士下饺子似的掉进河里，又是怎样的情形。

        “三万余将士，千匹战马，我军损失惨重。当时不少将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再继续前进了。你也知道，兵士畏战乃是兵家大忌，一旦没有了必胜的决心，那就必败，没办法，本王只好放弃了那些还在水中挣扎的人，先带兵回营。”

        苏云锦倒抽了一口气。

        三万人是什么概念？整个京城的内防御林军才不过三万人。

        整整三万个人，三万双手在水中扑腾，这是怎样惊骇的场面？夙子墨当时也不过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一个人在北疆孤立无援，看到那样的场景，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被噩梦惊醒么？

        苏云锦捂着那双手：“死伤这么多人，将领都要担责任的吧。可我记得那场战役不是打赢了么？你做了什么？”

        “那便是之后的故事了，下次再给你讲，休息一会儿吧。”夙子墨道。

        苏云锦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儿。

        夙子墨很少有这么没头没尾的时候，往日里他待人做事总是有调理有逻辑的，除非是他想要隐瞒什么，或是……

        苏云锦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夙子墨的额头。

        额头烫的已经能煮鸡蛋了，他怎么都不和自己说一声？

        病成这样还敢喝酒，药罐子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是要将自己搞死，便方便了夙凌寒的人不同满天下的追杀他了么？

        夙子墨咳嗽了一声，呼出了大片的白气。

        “行了，闭嘴吧。”苏云锦又去开了一坛子酒，将冰冷的酒液倒在手上，搓着夙子墨裸露在外的皮肤。

        等到皮肤搓热了，这才停了手，瞪了他一眼。

        “你刚服了解毒的丹药，退热的暂时先不能吃。你先靠一回儿，我去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草药了，尽量给你配一副退热的药来。”苏云锦道。

        夙子墨摇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了，现在不安全，哪儿都别去。”

        苏云锦原本还以为夙子墨只是因为困了，所以说话声音才会这么软。现在才知道，他这哪里是困了，明明是病的没精神。

        在这之前，苏云锦怎么没发现，他没精神的时候说话会带上软糯的鼻音呢？

        还怪好听的。

        撒娇可就有些犯规了。

        苏云锦叹了一口气，只好跟着坐下来，便先不去给他找药了。

        然而坐下来没一会儿，苏云锦便听到一阵幽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人数不少。

        苏云锦连忙推了推身边的夙子墨，看他睁开眼睛，这才比着口型：“人来了，别睡了。”

        夙子墨上一秒还在睡着，下一秒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右手扣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双目凝视着门口的位置，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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