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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黑刀


  「前情提要:曾子冯前往卧龙谷拜见莫雨风,实在是有联手抢劫镖队的打算,他却没能料到莫雨风已经变作了桌案上的一具骨灰坛,而黑缸里的男人更凭左手断刀向修文斩来。」

  ……

  ……

  没有阻拦的办法,至少得有活命的办法。

  修文想也不想,立即收敛那双青戾手掌,极力撑开,最大面积地把咽喉遮捂上。

  却还是慢了!

  就在他双手遮捂住咽喉前,那把刀已经从他的脖颈掠过了。

  那把分明远在一二丈,却能比近在一二尺的双手还要快,怎能教修文不满脸惊骇。好在男人到底没有杀他的打算,否则就凭一把断刀,也具备斩断头颅的能耐。

  刀光逝没,跟着又听见“噗通”一声,无疑是黑缸里的水溢了出来。

  曾子冯眼眸通透,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道:“雁飞刀。”

  男人依旧维系着冷淡:“哦?你招子不坏。”

  曾子冯道:“你是江独秀?”

  男人承认:“我是江独秀。”

  “三清四秀”里的江独秀。

  七八年前,他也是江南女子争相暗恋的公子哥、男子汉,只要是有他的诗会、擂台,女孩子挤破了脑袋都得冲进去的,却因为不肯接受沈家远方表亲的求爱,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无论师门还是帮派,都同他把关系撇清,茫茫江湖,竟找不出愿意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来。

  曾子冯再次作揖、躬拜:“曾子冯见过江大侠。”

  立即换得他不屑的神态:“我不是什么大侠,刻下只算个响马、匪寇,逍遥法外。”

  修文虽然保下了性命,心头却是不甘,撂起拳头在墙壁上砸出一个大洞,愤恨却褪不下,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对男人喊:“再来!”

  向来冷淡的“青罗手”居然盛怒。

  江独秀仍然歪着脑袋:“你当真想死?”

  修文全身的青筋暴胀开,决然道:“我不信连把断刀都无法阻拦。”

  江独秀逼视着他:“你以为谁都可以把我的刀斩断么?”一时方沉入水中的左手简直又要拔出来。

  曾子冯赶紧挡在二人中间,张开双臂,希望能平息事态。

  看着修文气得赤发飘乱,曾子冯道:“修文,信不信我?”

  “青罗手”修文绝对信任他,因为正是他在自己将死的边缘,向自己伸手。

  这么看来,修文的运气可比江独秀好得多。

  曾子冯严正道:“除非你有出手比刚才快上一倍的把握,否则就最好相信阻拦不了。”

  修文道:“我……”

  他却也只说得出一个“我”,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

  而这时,曾子冯已然扭过了头,借着烛火,在男人的脸上烙下双眸。

  曾子冯道:“何况江大侠还有令方才那一刀再快上一倍的把握。”

  江独秀的瞳孔悄悄一缩,他的确有。

  他的刀叫做雁飞刀,当然是要飞起来使用,否则就该叫雁站刀、雁坐刀,抑或是雁躺刀了。

  方才的江独秀当然还没有飞,现在的江独秀依旧坐在缸中。

  曾子冯继续道:“传闻里,江大侠的轻功向来不错。”

  江独秀的轻功叫「翻鹞云天跳」,除了师傅,在整个门派里再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在轻功一道上,他向来自傲得紧:“状态好的时候,我不输疾风流。”

  寻常武夫总愿意同宗流玄士比上一比。

  曾子冯又拱了拱手:“倘使能有眼福得见江大侠的「雁过鸦杀」,此行也算得上是有幸了。”

  「雁过鸦杀」当然是江独秀的绝招,绝不在莫雨风的「一剑熏弦千古风」之下。

  江独秀当然要冷笑:“我的绝招,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可就在这时,窖洞外又有一个声音道:“何况,我们的江大侠已经再使不出他的绝招。”

  江独秀住了嘴,阴恻恻地看着门外;门外立在一人,脸上正在不住讥笑。

  曾子冯一讶:“何以再使不出绝招?”

  他先是看了看江独秀,发觉江独秀的眼里全然没有自己后,只好朝门外望。

  他这才发现门外竟是个独臂人,一条右手早已齐肩被截掉。

  独臂人讥笑道:“雁子没了翅膀如何飞?江独秀没了双脚如何跳?”

  曾子冯浑身都哆嗦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再扭脸,再看江独秀:“没了……双脚?”

  独臂人道:“你当他是钟意住在那么个臭气熏天的窖洞里么?还不是因为走不了,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那口黑缸周遭。”

  江独秀绝不是一个妥协、忍让的人,否则他又怎会拒绝娶沈家远房的姑娘。

  他回击道:“胡千树啊胡千树,连握刀的手都被人齐肩削断,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曾子冯没料到!

  他绝对没料到刻下站在门外的独臂人居然是梨花刀胡千树!

  独臂人的面容立即一狠,争辩道:“我不像你,不但被人断了刀,还被人砍了双脚。”

  江独秀道:“刀是断刀、腿是断腿,哪有怎样?至少我的左手还可以出刀,你的左手能么?”

  胡千树不能,他一辈子的刀法都在那只右手上。

  被戳中心事的胡千树惨然一笑,颓然盘腿,落寞坐下。

  他喃喃道:“我的手没了,你的脚没了,他的命没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啊。”

  曾子冯更惊,听胡千树的口吻,三个人仿佛是输给了同一人!

  江独秀不禁朝小案上的骨灰坛黯然瞥望,整个卧龙谷里,其实也只有活着的莫雨风能同自己说上话。

  卧龙谷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才被缓过气的殷四姑打破了。

  殷四姑问道:“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她想不通,既然江独秀和胡千树都残废了,势必帮忙不上,曾子冯实在应该带人退去,而不是仍站在窖洞中央。

  却是江独秀率先开口:“我在等他报上前来气人的原因。”

  胡千树随后道:“我在等他道歉,然后再给他换一口缸。”

  曾子冯道:“我在等一个答案。”

  江独秀终于知道胡千树前来的原因,可他还是倔强地不道歉;胡千树仍然固执地要给他换缸,理由实在是味道熏死了;想了解来龙去脉的曾子冯自然也得撸起袖子帮忙。

  然后,曾子冯就知道了。

  原来七天前卧龙谷里来了一人,黑靴、黑裤、黑衣、黑面罩,腰间还别有一把黑刀。

  这人并不是来卧龙谷找麻烦的,麻烦却找上了他。

  江独秀、莫雨风、胡千树三人虽互相不对付,可遇见外人,还是同仇敌忾的。他们绝不许外人随随便便在卧龙谷里闯。

  他们以三角之势围住了黑衣人,黑衣人一声邪笑,露出了那把如蛇一般的漆黑弯刀。

  三人俱是桀骜,可当下也一并悚跳了心脏,竟是破天荒地一起出手,极尽全力要把黑衣人拿下。

  只一照面,三个人都使出了各自的绝招;江独秀的「雁过鸦杀」划破了黑衣人的黑面罩,莫雨风的「一剑熏弦千古风」留下四十九个窟窿在黑衣人的刀鞘,胡千树的「一夜梨花开」在黑衣人的胸膛上斩出了一刀血疤。

  第二照面时,黑衣人拔出了弯刀,只一刀,斩断了江独秀的雁飞刀和双腿、爿削了胡千树握刀的臂膀、劈进了莫雨风跳动的心脏。

  听罢,曾子冯惊呼道:“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把刀!”

  江独秀脸上有细汗:“真正可怕的并不是他的刀……”

  胡千树周身颤抖,勉强接道:“……可怕的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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