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盛放或是落幕
不得不说，迹部景吾家里的体育产业是真的多。
安城奈望着临时咖啡厅外的行人们，吸了一口新鲜榨出的冰镇石榴汁，像是叹息一样地长呼出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她发小正经八百地对她说，“玲子说，不要叹气，每声叹气，会溜走一个幸福。”安城奈听了差点没把果汁喷出来，不敢相信这是她二人里从小比较理智的那个清原绘凛说出来的话。
不会，它只会加速我呼吸时氧气循环的速度。安城奈咽了咽喉咙，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在委婉地规劝自己。
她在规劝自己什么呢。是像哥哥那样让她远离迹部景吾了吗？果真从小她就觉得清原绘凛的性格更像是她哥的亲妹妹，于是安城奈表情凶凶地反问道：“我的幸福，跟迹部景吾有什么关系！？”
而清原绘凛表情似懵懂又似清明眨了眨眼睛，也问道：“是呢，你的幸福跟他是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唔？安城奈回溯了一下二人的对话，发现先提到迹部景吾的人竟然是自己。这又不怪她，她现在还处于对四十年前的旧怨无比震惊的状态中。谁能想到普通的商业竞争差点让迹部家的爷爷把命交待在美洲的土地上呢。就算是没证据，最后可是她家拿下了政府项目的大合约，从此在那片大陆上风生水起，谁能不知道那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是不是唯一的竞争对手做的呢。
而替她查到这一切的清原绘凛本人，正风清云淡地盯着咖啡厅里转播现场运动会的那台电视。见到自己望去的目光，她又看回了自己。
安城奈仔细瞧了一眼电视，是青学和圣鲁道夫学院的足球比赛，他们网球部的手冢部长也上场了。于是她问清原：“在想什么，要去看他们踢球？”
清原神色认真对她摇摇头说：“我在想接下来会播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基督山伯爵。”
“清原绘凛。”安城奈愣了两秒，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伸手把她壁咚到背后墙上，“我真的要揍你噢。”
然后清原绘凛又眨了两下眼说：“不二他们要演什么舞台剧关我什么事，你想揍就去揍总策划，那的确是迹部景吾。”
最后那场舞台剧演的是服部半蔵护送家康回三河的故事。
安城奈在台下坐席里看着台中央那扇巨型屏幕，里面正在上演的是此刻正在发生的体育场上的一场友谊第一的接力跑比赛。这场跨校体育祭来得如此仓促，果然细处的疏漏差点引发大事故。
她瞪着拉住手冢国光的手腕把他扑倒在地、避免他被倾倒的冲线架砸到的迹部景吾，很是不知所措地与身旁的清原绘凛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往礼堂外面跑。
她跑什么呢？她又跑什么呢？安城奈这样迷糊地思考着，等见到被手冢国光搀扶的、步伐虚弱的迹部景吾时，她才意识到这是决赛后他们第一回见面。
他大爷的就很一副‘终于肯来见我了算是有些良心’的表情看着安城奈。
不仅安城奈读懂了，一旁的清原绘凛也读懂了，把主人家送往休息以后，她一句‘桃城和海堂似乎吵起来了’，立马就引得手冢一起告辞离开。
实际上，手冢国光不愧是被自己认可的宿敌和朋友，迹部景吾把流着血的那只腿抬到矮凳上，心想，他走得倒是从善如流，走前还饶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迹部景吾眉头一皱，看我干嘛，我难道还能欺负了你们青学的女生吗？
还能欺负了你心上人的闺蜜不能？
还就你有心上人了？
迹部景吾看着去拿医药箱的安城奈，突然烦躁起来。
她沉默着开始帮他擦药的时候，迹部景吾更加烦躁。
她拿纱布把他膝盖伤口缠上的时候，迹部景吾烦躁到极致地‘嘶’了一声，然后抓住了系绷带的那只手。安城奈被吓了一跳，倒是没躲，神色动摇了好几秒，然后才瞪着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哼，看来还知道疼，非要那么仓促办什么体育祭，这儿灯破了，那儿架子倒了，不华丽透了。松手，不包扎了？”
然后迹部景吾松开手，赶着那无足轻重的疼痛长吐了一口气。
安城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系好了绷带，把他的腿放下矮凳，然后自己坐到了矮凳上，面对面直直地看着他。
所以他赶着给桦地送生日礼物的当口，费劲把她引来是要说什么呢？没有要问的问题，显然这朵小花已经知道了过往的恩怨；也没有要解释的话语，她肯来帮忙包扎显然是没有误会自己的意图；也没有需要表露的心思，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别的过于青春浪漫的意图。
这一切听上去都是十分健康又不错的走向，休息室的落地玻璃外是热闹的篝火与歌声，那他们为何要在屋子里默默无语地坐着呢？
然后迹部景吾指着窗外的姐弟俩解释道：“今天的体育祭，是本大爷送给桦地的生日礼物，他姐姐要嫁人了，最近一直心情有些起伏。说起来你也是当姐姐的，可以提前帮你弟适应适应这种感受。”
安城奈听完后，原本泰然的神情忽然白了几分，迹部景吾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检索了一遍上述话语，没意识到哪有问题。于是迹部景吾顿了顿，给她倒了杯热水。
她叹气，又叹气，又叹了叹气后看着迹部景吾，有些羡慕地说道，“你这样，真好。”还没等迹部景吾开始误会对方在称赞自己，她又轻巧微笑着解释，“我们这样的家庭，女孩从小养来，就是到某个合适的时机嫁人的。”
是暗示吗？是解释吗？是担忧吗？
他的话，她的话，说出来的意思听入耳中，未说出的意思惑于心中。从小要练达的待人接物，话出需止三分，听入需多十分。她又不是那些人，这儿也不是商场，他们又凭什么要继续猜忌下去，白白浪费生命。
迹部景吾没有接她的话，只重新看着女孩说：“首先是比赛，等你好了补上。”
安城奈也没有意外多会儿，只短短答了一声：“行。”
“然后是约会，一会儿体育祭结束会飞往轻井泽，晚上还有场舞会。”
安城奈想了几秒，又答：“也行。”
“本大爷的舞会差个舞伴，你跟我跳开场。”
玫瑰的脸上开始泛红了，不是因为娇嫩粉色的害羞，是烈焰鲜红色的怒气。
“迹部景吾，你想做什么呢？明知道这样我们家里都不痛快。你又非要气谁，又非要叛逆个什么呢？”
“你们家里？嗯？本大爷记得你的名字是叫越前柚。”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迹部。你想气死你爷爷？还是把我放在大庭广众下气死我爷爷？”
“我家爷爷倒是很崇拜越前南次郎。说来，他们父子应是还挺感谢我的。嗯？越前柚。”
“别叫我越前柚！”安城奈站起来跑向大门，她看着落地窗外的火光与灯光平静了下来，然后回头对窗下逆着微光的人说，“都是假的，都是我骗自己的。”
“那你也不要给我迹部迹部叫。”
安城奈狠狠拉开门，外面是抬手正要敲门的桦地崇弘。在等待他面无表情让出路的那几秒，她又听见身后的高傲花朵最后说道。
“本大爷，不会服从于任何命运的设定。本大爷的人生与未来都由我自己设定。听懂了吗，越前柚。”
“你跳完那只舞了。”
迹部景吾感觉到朋友走到自己身后，他十分可靠地站着答了一句“是”。
然后他推开落地窗，走上了面向全场的主席台，对着话筒向全场高声宣布体育祭的圆满结束和夜晚舞会的盛大开幕。
“今天的祭典可没有结束。现在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的舞会，会场就在本大爷家里。我不会放你们任何一个人回家的。做好觉悟吧。”
这架巨大的飞机正在启航，飞向东京以西的轻井泽。
“好好享受风景吧，桦地。”
迹部景吾弯起嘴角，飞机已经起飞，想来她是跑不掉的。他同样心有成算地期待看着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朋友，如自己所想看着那窗外随着起飞高度缓缓呈现的灯光秀，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桦地，感谢你的照顾。】
然后他最亲密的朋友桦地走了过来，谢完他后，难得地开口说，“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迹部景吾一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嘴角一颤，在观景台上迎向前来采访的井上记者，又说，“只有今年而已，你的生日就是今天，说的没错吧。”
“是。”
“这个祭典就是本大爷送你的礼物。”
“是。”
同样迹部景吾没有算准的是，在飞机降落在轻井泽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在庄园的宴会大厅里找到他的开场舞伴。
他找到手冢国光的时候，他说越前姐姐不太舒服，跟她弟弟一同走了，还很是不赞成地看着自己，倒像是他真的没顾交代、欺负了他们青学的女生一样。
这个舞会其实根本也不需要开场舞。体育祭上意犹未尽的人们早已就着夜晚明媚的彩光继续跳着舞笑闹着。至多像冷静如手冢或是榊监督这样的，也在边上喝着果汁聊着天。
实际上他提这要求也不会暴露安城奈，她掩饰得这样好，自己身边除了桦地，根本就不会有人去想她不是越前家的女儿。就算是他的父母和爷爷知道她是谁家的人，自己家里也根本不是那种会把仇怨带到第三辈的后人身上的、真像蒙太古那种刻板家庭。不然他们迹部家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迹部景吾心里又梗了一下，好好的那培育出来的玫瑰花王非叫什么朱丽叶，好好的她非要比什么玫瑰花，他才不自觉将之代入每每的处境。
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迹部景吾低头看完哼了一声，转而看向窗外那满山遍野的路易十四时，想着这山坡上修个小玻璃暖房当茶厅，倒也是很相衬的。
【本小姐的人生也是本小姐自己说了算的。】
【所以本小姐说不跳舞就是不跳，别当是我说话不算话。】
【所以我是说，重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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