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五
临近佛醉楼关门，两人才吃完这顿饭。
楼下，曹老板已早早吩咐小二留一盏灯给裴临渊和萧闻卿，一人在柜台前盘着账。听见脚步声传来，曹老板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赶忙笑脸迎了上去。
“两位，这新鲜的羊肉铜炉火锅可还满意？”
裴临渊是佛醉楼的老熟人了，自然知道曹老板顶着困意一直在楼下等着是何意思。这会儿曹老板亲自迎来问候，裴临渊从怀中掏出十枚大洋放在曹老板手里，笑着说：“我和萧教授今日算是有了口福，以后曹老板还有新鲜的食材，尽管喊我们。”
曹老板心领神会，一边揣着大洋，一叠声地应着：“那是那是，裴老板就是我们佛醉楼的招牌，再加上又有萧教授，让我佛醉楼蓬荜生辉啊。”
曹老板的佛醉楼能在短短几年里就坐稳邺陵第一楼，不仅靠得是口味，更靠得是曹老板的左右逢源与精明通透。
话都点过了，裴临渊满意地对曹老板挥了挥手，曹老板又回到柜台前去拨弄算盘珠子。
萧闻卿站在裴临渊身边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地打机锋，心道真应了裴临渊的那句话了，在吃这顿饭前，自己的确太过草率地下了结论。
“走吧。”裴临渊揽着萧闻卿的肩膀，带着人走出了佛醉楼。
不曾想，这临近子夜雪愈发下大了。
街上的积雪快要漫过脚踝，裴临渊站在佛醉楼台阶上，望雪兴叹：“下午雪还下得小了些，不过一两个小时，竟然下大了。坐人力车走吧。”说着，裴临渊抬手叫了对面等着的人力车。
萧闻卿敛眉，他虽是出身南沂萧氏，但自从萧氏大火后，家里早不如前，与裴临渊这种大家公子比起来，萧闻卿要节俭，也要更同情劳苦百姓。“我走回去，告辞。”
“萧教授，你若是同情他们，不如就叫辆车。”裴临渊叫住了萧闻卿，指着对面哈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俩人的人力车车夫。
萧闻卿摇头表示不愿，裴临渊直接拉住了要走的人，继续说道：“你不坐车，他们就得继续等，等到有人坐车为止。或许你这一趟的车钱刚好够他们今天份要挣的钱，如果你不坐呢，他们就要再等，萧教授于心能忍？”
萧闻卿看着裴临渊，没想到对方竟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来，他倒是只顾着同情车夫，却没想到这些。
“好，那我坐。”萧闻卿本打算给车夫些钱，但裴临渊又与他说，这些车夫出来干活就是凭自己的双手打拼，如果他们要施舍，就会像那些乞丐一样。萧闻卿要是直接给钱不坐，那些车夫会觉得萧闻卿是在羞辱他们，他们定不会要的。
于是萧闻卿被裴临渊说服，也叫了一辆人力车，在凌晨的雪夜里向大学行去。
第二日，雪后初霁。
冬日的暖阳落在身上，驱赶了一连几日的寒意。刚上完课的萧闻卿透过窗户，看到了踩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往教学楼走的人。
萧闻卿微诧，未过一日，裴临渊就又来了。萧闻卿的周围还围着一圈问问题的学生，可他又担心裴临渊这样的富家公子哥久等，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让学生们明日晚课在教室等他，他逐一解答学生们的问题。
待学生们走光，裴临渊刚好出现在了教室门外。
跺了跺脚上的积雪，裴临渊的西裤自脚踝开始至小腿湿了大半。还好他今日穿了件及膝的黑色风衣，倒也能御一些寒。
“你怎么来了？”萧闻卿抱起书本问道。
裴临渊搓着手，迎着萧闻卿走了过去：“我爹上午与潘帅说好了，请国立大学的教授先去南宫鉴定展出的珍宝，这不我就带着邀请函来找你了。”说着裴临渊从怀里掏出一张邀请函递给了萧闻卿。
萧闻卿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邀请函，没有去接，而是问：“你打算做什么？”萧闻卿是怕裴临渊在南宫直接把那两幅图给偷偷拿走。
裴临渊从萧闻卿惊讶的语气里判断出了对方在担心什么，他把邀请函塞到萧闻卿手中，笑着说：“就是鉴宝，没什么别的。”
萧闻卿像捏着烫手山芋一般把邀请函放在了课本上，不再去碰。“为什么？”萧闻卿不解，按理说南宫展出的国宝应该是不会有假，为何裴临渊突然要他去南宫鉴宝？
“让你看看那两幅画，好回去仿制。”裴临渊说。
萧闻卿连忙捂住裴临渊的嘴，同时轻轻地“嘘”了一声。虽说现在教室里没什么人，但走廊上偶尔还是会有人经过，若是被听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被捂着嘴的人看了眼凑在面前的人，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速地跳动了起来，裴临渊又被萧闻卿捂着口鼻，呼吸不畅，他不得不推开萧闻卿的手，露出口鼻呼吸。
“差点没憋死。”喘了口气，裴临渊对着萧闻卿无奈地笑着摇头，他还从未觉得有个人会如此的“棘手”。
萧闻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忙向裴临渊颔首致歉。裴临渊也不是真怪萧闻卿，而是觉得萧闻卿外表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竟还有些力气。
“你莫担心，我背后有眼睛，看得见人。”裴临渊打趣道。
萧闻卿下意识地哆嗦了下，见裴临渊嘴角边挂着笑，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开玩笑。
可萧闻卿实在没心情，他又瞥了眼裴临渊身后的走廊，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空荡荡的，萧闻卿问裴临渊：“《墨龙图》与《君王相》我见过几次，也自记录中知道两幅画的特点，我自信能仿得有七八成相似。”
“七八成可不行。”裴临渊当即摇头，“我需要的是九成九，剩下的那一点就只能你知我知，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才行。”
萧闻卿敛眉，当年祖父临摹《秋赏图》能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大半原因乃是此图自姚翀画成，许之仪题词后除了萧重之外无人见过，只有寥寥几笔记录传世，故而能蒙混所有人。而《墨龙图》与《君王相》则不同，这两幅图自作者画完之后就流传至今，阅者无数，就算萧闻卿对这两幅图再熟悉，也只能临摹个九成。可裴临渊要的是九成九，萧闻卿相信这世上可没人能做到这般厉害。
见萧闻卿锁眉不语，裴临渊也知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可这两幅图闻名于世，若真要偷梁换柱让人看不出来，必须要临摹得一模一样，只有临摹者才能分辨出真假来。
“萧教授若是为难，就当我昨晚我只是与你吃了顿饭吧。”裴临渊不想为难萧闻卿，既然临摹之途行不通，那就只能另寻他法，或铤而走险了。
“你想做什么？”萧闻卿虽一身的书卷气，但他非不食人间烟火，听见裴临渊失落又悲愤的语气，萧闻卿心头微动，隐隐有些不安。
裴临渊笑笑未回萧闻卿，而后他转过身，径直要向教室外走去。
刚走两步，裴临渊就被萧闻卿拽住了胳膊，萧闻卿焦急又担心地说：“我和你去南宫，看过后我再想想。”
裴临渊喜上眉梢，反手握住萧闻卿的手，叠声感谢：“多谢多谢！”
手被裴临渊紧紧握着，萧闻卿感觉到对方手中的温度渐渐传入了他的心脏，萧闻卿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裴临渊灼灼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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