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 月光透过帘子栊照在室内，像水一般淌了半屋，点点星斗西转, 带着沿海城市的湿润水汽。
你想我去哪儿？
哪里都不去，留下来不行吗？
久田奈绪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她结结巴巴道“什么…去哪里？不是要睡觉吗？”
说完这句话, 她意识到这句话存在歧义。
“不是一起睡……我的意思是……友加里还在床上呢。”
越说越不对劲，他们的距离极近，她能闻见对方衣服的气味，少年人荷尔蒙气息，随着吐息逸入鼻腔。
中央空调根本吹不走空气中流窜的热气, 她感觉又热又闷，好像呼吸不过来似的。
久田奈绪捂着脸, 往后撤了几步, 拉开过近的距离。
她怀疑空调是不是停止运作，不然为什么房子里空气都不怎么流通。
幸村君……阿市留宿的话, 这个氛围进行下去, 总感觉会发生些什么, 她的脑子突然想起当初出游前五条悟三位无良教师的话
要注意做好防护措施哦！
啊啊啊！清醒点, 不能被五条悟、夏油杰还有硝子小姐的话误导。
她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将脑海里某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丢出去。
幸村精市失笑“我回家, 友加里拜托你了。”
久田奈绪“哦”了一声，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
“奈绪要是不舍得，”幸村精市成心逗她, “那要不要——”
“不不不！”她把头甩得如同拨浪鼓, “明天见！”
他趁着月光来, 也趁着月亮走。
久田奈绪把人送到家门口，暗橘黄色的月亮辟出了一条狭长而明亮的路，杳杳钟声传到耳畔，夜已经很深了。
“晚安。”
或许是信服魔女的强大实力，幸村友加里坚信嫂子会打跑所有怪物，她接下来的后半夜没有再梦见红色的怪物，但是新的一轮梦境自己似乎在下坠。
睁开眼睛，友加里觉得自己的角度不太对。
为什么衣柜和书桌都是倒着的？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二十秒，再度睁开，整个世界依旧是翻转的。
头好晕。
友加里两只腿还在床上，半边身体倒挂在床沿边，还是一团被子卷住才没有摔下床。世界是翻转的，那是因为她整个人都是倒转的。
她的睡姿有那么恶劣的吗？
友加里使出吃奶的劲，试图通过扯被子拔河把自己拖回床上，血液都朝头顶翻涌，脸憋得通红都没成功。
她干脆松开手，像毛毛虫一样慢腾腾地蠕动，好不容易才钻出被窝，自由落体摔下来。
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羊毛手工地毯，她也没有摔痛，软绵绵的犹如踩在云端上。
床上的人睡得四仰八叉，几乎占据一整张床，相当没形象。
似乎感觉到一股视线，久田奈绪迷糊间睁开眼睛，只见与男友极为相似的一张小脸半趴在床沿边。
呼——
友加里的刘海被风掀起，她缩了缩脖子，小声提醒“嫂嫂，我是友加里。”
“早上好。”久田奈绪揉着眼睛，“今天是周末，你醒得真早，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昨晚心血澎湃难以入睡，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显得十分无精打采。
幸村友加里“我昨晚又做梦了。”
久田奈绪坐在床上，与她保持视线齐平“是妖怪吗？”
如果又梦到咒灵，她要回高专找些咒具测一测这小家伙是不是被什么精神系的诅咒缠上了。
“不，我梦到我好像从天空上摔下来，”她的眼神有些幽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我真的在下坠。”
？
面对小孩子控诉的神色，久田奈绪沉默了一下。
貌似，幸村君曾经也吐槽过她糟糕的睡姿。
友加里自己睡觉时乖巧，但奈何嫂子睡姿极差，她还是被踹下床了。
“对不起。”久田奈绪羞愧地揉了揉小朋友软乎乎的脸，手感极佳，像刚出炉的泡芙，她没忍住又掐了掐。
脸被掐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友加里也不生气，她环视一整间卧室，询问道“小蓝呢？”
小蓝？
哦，是那个咒力随意捏成的咒力小人。
久田奈绪打了个指响，蓝色咒力凝结而成的旋风形小人凭空出现，她控制着风力，尽可能轻柔地吹拂。
旋风小人蹦蹦跳跳地绕着友加里打转，风力一点都不猛烈，她将手指伸过去时像是探进无扇叶的风扇。
友加里仰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我可以学魔法吗？”
“当普通人不好吗？”久田奈绪帮小姑娘编辫子，没有直接回答。
友加里比出打枪的手势“可是会魔法的话，像嫂子一样飞上天一拳打跑怪物——好酷。”
动作幅度过大，刚编到一半的三股辫松散开。
小女孩的头发细细软软，不太好操作，久田奈绪重新将头发一左一右分开“友加里看到了咒……怪物，不害怕吗？”
她理所当然道“害怕啊。”
久田奈绪“如果会魔法的代价，就是要不断地打怪兽，友加里还想要魔法吗？”
友加里咬唇纠结了一会儿，她绞着自己的手指“……怪物会伤害普通人，打跑怪物是不是就意味着保护了所有人？”
她坚定地举起手，像是骑士对女王宣誓“那我愿意！”
“……”
当初没有人问过久田奈绪愿不愿意接受人体实验改造。
但是帮助别人，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这是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正论。
她一边将小朋友的头发固定一边回答道“友加里当然可以学习魔法，每个人的魔法都深藏在心底。”
夏油杰不希望下一代人走上咒术师的老道路，菜菜子和美美子依其所言就读于普通学校，只有她依然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旅程。
如友加里所说，祓除咒灵保护别人，其中所获得的满足感与成就感，足以让她在这条黑暗的道路坚持下去。
编好辫子后，手机在震动，辅助监督伊地知先生给她发来讯息。
久田同学，我整理好资料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不愧是最强辅助监督·靠谱的成年人伊地知。
她正准备稍后再看邮件，又一封讯息弹了出来。
夏油老师一级咒灵任务，1000万，你去不去？
上次回收天女之泪的报酬是五百万，区区一千万要离开霓虹做任务，她选择和男友约会。
奈绪我今天准备和幸村君……
夏油老师跨国任务，一千万英镑，飞机即刻起飞。
！！！
奈绪马上到。
当咒术师另一个绝赞理由，谁会和小钱钱过不去呢。
友加里回家的时候，父母还没回来，幸村精市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他扫了友加里一眼，然后继续盯着大门。
“哥哥你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友加里抱着自己的被子回卧室，她一边吭哧吭哧地爬楼梯一边放大声音道，“奈绪姐姐接了一个电话就回学校啦！”
？
说好第二天见，又跑回高专，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停歇。
一声不吭地跑掉，这是第几次放鸽子了？
“笃笃——”
久田奈绪差不多飞到东京突然想起来自己又没有和男友告别，想起上一次某人哼唧唧的抱怨，她在半空急刹车往返，一口气冲回神奈川。
开门后，双方都吓了一跳。幸村精市围着藏青色的围裙，上头还沾了些许面粉，一派居家休闲形象；久田奈绪换上便于行动的制服，刘海被高空的风吹得乱七八糟。
她迟疑地问“是在做早餐吗？”
幸村精市“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我接了一个跨国任务，归期不定，”久田奈绪戳了戳他的手臂，“之前答应你的，不会再突然了无音讯地失踪。”
“嗯，我知道了。”幸村精市站着没动。
她敏锐地感知到男友的情绪稍有不对，有些捉摸不透，女孩子会因为生理期陷入低谷，男生呢？
这好像是她第n次放幸村君鸽子。
久田奈绪搜肠刮肚地想要怎么哄一哄男友，突然灵光一闪，
她抬起眼，话里浸着柔软语气的鼻音“我还没吃早餐，肚子好饿哦。”
眼睛呈现蜜一般的琥珀色，仿佛填了一勺甜润的糖。
幸村精市略微颔首，眉目舒展“好，我给你打包。”
久田奈绪领着打包好的三明治离开，友加里望着嫂嫂狂奔的背影没头没尾地感慨“哥哥，你一定不要惹嫂子生气。”
她和嫂子睡了一晚就掉下床，以哥哥的身形，肯定挤不过。如果惹怒嫂子床头打架，一怒之下把哥哥踹下去。
……
久田奈绪说出国做任务，那天告别过后，一连三天都没有收到一条新讯息。
在收到女友的讯息前，他收到了萩原研二的来电，一向吊儿郎当的警官难得严肃起来。
“你之前拜托我调查的东西，以我现在的警衔等级，权限不足。”
“这个机密等级很高，如果是和你女朋友有关的话，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女朋友都要小心。”
听到萩原研二的警告，幸村精市抿了抿唇，他心底已经有个大概的猜想。
他可以确信奈绪的职业就是咒术师。
业务繁忙、昼夜颠倒、常常一言不合就消失不见，从高专的几名同学来看，学生稀少意味着有特殊的才能要求，身体素质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
再结合友加里脱口而出的‘怪物’……
这世界上是不是存在着非科学侧的产物？
某一种他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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