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没想到郑欢犹豫许久只是为了这个请求，只是如今时间过晚，饶是午夜场的电影都已经放映结束，徐岁诧异：“这个点……电影院应该都已经关门了。”
郑欢忙解释：“不是，不是去电影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什么底气，她说话的音量渐渐低下去：“我的意思是隔着电话一起看，或者我一个人看也行。你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只要，只要不挂断电话就好。”
似是害怕被拒绝，又或者是觉得自己的请求太过唐突，郑欢顿了顿又补充：“如果会耽误你的时间，那就算了吧。”
徐岁听出了她话语中藏着的小心翼翼。
“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我陪你一起看。有什么想看的吗？”
不过是临时起意，郑欢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两人一同在网上搜索些评分较高的片子。
虽说过了晚十二点，但各大视频软件的页面还未更新，受情人节的影响，首推页面里大多都是历年口碑较好的青春爱情片。
年少青春时期的爱情固然纯粹美好，但往往禁不住时间和现实的磋磨，最终多是落个两散的结局。受此影响，关于青春爱情题材的电影也多是以悲剧结尾，看这样的影片，多愁的人总会落泪。
于是郑欢和徐岁默契地跳过了这些推荐影片。
千挑万选，两人最后依照着评分榜选了一部老电影——《情书》。
影片的名字取得浪漫，开头却是将镜头给了一场葬礼。
一场举办在漫天大雪里的葬礼。
郑欢看着电视上分明的黑白色彩，微微皱眉，暗道不妙，只觉得选错了影片。
但电话另一头的徐岁没发表什么意见，于此郑欢也只能耐下性子继续看下去。
好在影片的剧情吸引人，郑欢认真看着，很快就将注意力全部投入进去。
而另一边的鞍城创意园里。
工作室的二楼灯火通明，徐岁一人坐在工作台前，一旁放在支架上的平板和手机，分别充当着播放电影和与郑欢保持通话的角色。
工作台上依旧杂乱放着许多金工工具，但如今都被闲置着。徐岁手里拿着的，是另一套制作工具。
用于制作通草花。
年前徐岁去芜城购买烟花时顺便拜访了在当地开非遗手工课的一个旧友，许是时间凑巧，当时课程班里教得正是通草花的制作。
课程时间不长，两个小时，徐岁估摸着时间还来得及，也不与旧友客气，直接蹭了一节教学课。
课程教的基础，加之通草花的实际操作并无太大难度，所以两个小时的课程时长看起来虽短，却是足以让人学会的。
课上旧友介绍通草花的特性，着重强调了两个特点，一是与植物花叶极其相似的质感，二是通草纸本身具有的极佳塑性效果。因此只要制作精妙，通草花便可实现以假乱真的效果。
也正因如此，通草花被称为永不开败的花。
提到永不开败，徐岁本能般想起郑欢高中时期说过的话。
那时正是高二文理分班，年级自发组织举办了小送别仪式，用于同即将分班的同学告别。拍完纪念照，大家统一去领班级里准备好的花束。班里拿到花束的女生面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只有郑欢是例外。
郑欢说，她不喜欢被摘下的花。
摘下的花即使开得再绚烂，也是失去了生命的。离了枝头的花，是镜中花水中月，再美好都是假象，是转瞬消失的。
从回忆里走出，徐岁垂眼看着手里剪好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染色，目光专注仔细，又带着眷恋和温柔。
郑欢喜欢花，尤其喜欢绣球，那他便送绣球。
郑欢害怕花期短暂，常因为不能长久见证花的美好而感伤，那他就给她做永不谢败的花。
只要是郑欢喜欢的，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月，他也要竭尽全力将它摘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等徐岁做到传花这步时，电影也放了大半。
故事情节已经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渡边博子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藤井树的替身，自己深爱多年的已故男友喜欢的一直是初中时期同名的女生。
她在无边的雪地里面对着男友出事的那座巍峨雪山，一遍又一遍询问和作答。
你好吗？
我很好。
这是整部电影里徐岁最喜欢的镜头。
徐岁撒了谎，其实这部影片他先前已经看了好几遍，早熟悉到能回忆起剧中的每个情节。
他是故意引导郑欢选这部电影的。
原因无他，徐岁和郑欢，就像是影片里的藤井树。但徐岁比藤井树幸运，他和郑欢在毕业多年后还能相遇。
除此之外，徐岁也比他更有决心和勇气。
工作室里周遭安静，除了电影里发出的声音，就只有空调暖气呼呼的风声。
这样的安静最能察觉一些细微的小动静，徐岁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属于郑欢的小声啜泣。
他猜测，郑欢是被电影情节触动到了。
人在经历过相似事情后，总会变得更加容易产生共情。
狠下心没去安慰，徐岁知晓有些心境，需要她自己独立，主动走出才算有效。
他暗自叹了口气，继续手里的动作，尽量赶着时间想快些做成。
这通草花按着原先的计划，应该是要作为节日礼物在情人节这一天送出去的。却不料估算错了时间，加之第一次制作时出现问题，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完成一半进度。
想到后面的日程安排和工作强度，徐岁心里生出些着急，头一次觉得时间短暂经不住半分得耽误。
可手工活向来追求一个静心和精细，纵使心里有千般万般的着急，但手里的动作仍是不能敷衍加快速度的。
于此，徐岁也只好耐下心继续重复先前的步骤。
染好色的通草花瓣在丸棒的按压下逐渐有了绣球花瓣的弧度，徐岁用镊子将其捏住，放到板上，用快干胶水一瓣一瓣叠加粘贴。
影片快要结束时，第一簇绣球花也被粘贴完成。
剩下来的花瓣经过染色浸湿还未干透，暂时不能传花塑性。见这状况，徐岁将先前做好的一簇插在固定海绵上，随后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放松了身子，将力量卸下靠在工作椅上。
目光朝平板望去，藤井树正在自家的院子里找寻和自己同名的树。电影播放软件自带的弹幕里适时划过一句话——
每一棵树都有可能是你寻找的那一棵同名树，正如每一次重复写下的名字都可能是在写同名的人。
随后影片镜头一转，几个先前见过面的学生前来拜访，送上一本过去曾被借阅的书，《追忆似水年华》。
书里扉页夹着一张借读记录卡，藤井树在学生的提醒下翻过面，看到男主画下的自己的肖像。
于此，电影结束。
手机里传来擤鼻子的声音。
徐岁没急着关掉电影，任由影片结束曲播放，他拿起手机，送到耳边，却没急着先说话，而是耐心等郑欢开口。
郑欢又擤了下鼻子，声音里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徐岁你还在吗？”
徐岁“嗯”了声：“不好看吗？怎么还看哭了。”
“好看。”两人虽隔着电话见不到彼此，但郑欢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哽咽着慢慢回答：“就是看完之后觉得太遗憾了。”
“他的爱意在生前甚至都不为人所知。”
“他会不会后悔？”郑欢继续问：“你说，藤井树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以至于与另一个藤井树分离，最后只能同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在一起，借此来弥补心中的遗憾。”
“他甚至，甚至连同博子求婚的话都说不出口。”
徐岁耐心地听郑欢说，等对方将憋了许久的话全部宣泄出，才开口：“应该会后悔吧。郑欢，你是不是心疼他？”
郑欢“嗯”了声，承认自己的心疼。
徐岁笑了笑，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其实我并不心疼他，我只是觉得惋惜，他的喜欢和爱藏得太深了，是他的羞涩内敛，不敢表达，让他失去了同对方表示爱意的机会。”
“他甚至辜负了博子对他的爱。”
“我不赞同藤井树的做法。”说到这，徐岁顿了顿，随后语气变得更加认真，连带着语速都放慢了些：“如果是我，我不会退缩放弃。”
“我是说，在我心里，喜欢一个人就是该勇敢正视这份情感，并在一个合适的场合说出来的。”
“哪怕被拒绝也没有关系，但总要给自己一个正视情感的机会，总要给对方一个意识到自己深沉而真挚的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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