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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宋建国早上出去开会,  开会开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骑自行车回来。

        叶茜茜吩咐宋大福在门口等着,让他看到宋建国回来了喊她一声。

        宋大福本来不乐意的,  后来叶茜茜给了他三块猪油糖,  他拿了糖立刻就愿意了。

        “奶,爸回来了。”宋大福大声喊叶茜茜。

        叶茜茜背着手,慢慢悠悠走出门,  视线先落到宋大福身上,然后才落到宋建国脸上:“绷着一张脸,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娘!别瞎说不吉利的话!”宋建国急了。

        叶茜茜抬眼瞪他:“哼,  你绷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家里谁得罪你了,要看你的死人脸?”

        没有人得罪他。

        宋建国赶忙收起脸上的怒意,  叹着气说:“娘,我又被上面批评了。”

        重点突出一个“又”字,  宋建国的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仅仅是批评,上面还让他检讨,  得写五千字!

        今儿个一共有二十个大队干部过去开会,  只有他一个人被批评,  被罚写检讨书,他真是面子和里子都给丢尽了!

        听到宋建国说被批评了,  叶茜茜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该问的话还是得问:“领导为什么批评你?”

        “还能为什么?”宋建国给叶茜茜一个哀怨的眼神,  “今儿个一共有二十个生产大队报亩产数,  其他十九个生产大队的亩产量都在一万斤以上,  只有我们生产大队的亩产量不足三百斤。”

        叶茜茜不关心其他生产大队的亩产量,  盯着宋建国问:“你报了多少?”

        “我,”宋建国继续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叶茜茜,“我只报了两百。”

        叶茜茜的脸瞬间由阴转晴,  快步走过去用力拍打宋建国的肩膀:“你这次做得对!”

        宋建国第一次被亲娘如此肯定,不由得有点受宠若惊。

        “当时领导再三让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报数。”想到当时的情景,宋建国打了个寒颤,“我本来想报五百的。”

        看到叶茜茜变了脸色,宋建国赶忙又说:“但我想起出门前您跟我说的话,硬着头皮只报了两百。”

        说到这里,宋建国说出自己的疑惑:“娘,你为什么让我往低了报?”

        别的生产大队都是往高了报,只有他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往低了报。

        叶茜茜转过身:“我让你往低了报,自然有让你往低了报的道理。”

        三年灾荒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当然是能攒下多下粮食就攒下多少粮食。

        至于被批评,被罚写检讨书,那有填饱肚子重要吗?

        宋建国委屈巴巴地跟上叶茜茜:“娘,我现在心里没有底,慌得厉害。”

        叶茜茜继续往前走,走到屋子找一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宋建国:“你不是想跟上边申请救济粮么,你不把亩产量往低了报,人家领导能同意给你批救济粮。”

        叶茜茜没有说实话,扯出救济粮忽悠宋建国。

        她想过跟宋建国说三年灾荒的话,但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妥。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就像这个世界注定要经历三年的饥荒时期,这是这个世界不可以改变的必经历程。

        一旦有人企图改变,那么小世界就会抵制这个人,并且把这个人给踢出该小世界。

        叶茜茜还得留在这里完成任务,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可以说。同样的道理,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却是不可以做的。

        听叶茜茜提到救济粮,宋建国猛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娘啊,得亏你提醒我了,不然我就又犯傻了。”

        叶茜茜翻起大白眼看他:“你什么时候不犯傻?”

        宋建国看向三个儿子、一个闺女,压低声音说:“孩子们都在呢,娘您给我留点面子!”

        宋大福、宋大贵、宋大才、宋小玉顿时哈哈大笑出声。

        宋建国被他们笑得没脸,虎着脸训斥他们:“笑什么笑,不许笑!”

        他走过去揪住宋大福的耳朵:“就属你笑得最大声,你作业做完了吗?”

        别看宋大福已经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其实他还是一个小学生,今年才读小学五年级。

        “做完了。”宋大福眼神游移。

        “看你这样就知道你没做完。”宋建国揪着他的耳朵,把他给扯去屋。

        宋大贵和宋大才想要赶上去看老子教训大哥。

        叶茜茜咳嗽一声:“你们的作业做完了?”

        宋大贵和宋大才立刻不动了,他们的作业也没有做完。

        不能去看热闹,不然爸爸会把他们也打一顿。

        宋大贵连连退后,一下子就退到了叶茜茜身后。

        叶茜茜没好气说:“没出息的混东西。”

        叶茜茜站起身,想要进屋去看看宋建国和宋大福,刚站起身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喊:“叶奶奶在家吗?”

        “谁喊我?大贵你出去看看。”

        宋大贵跑出门,很快跑了回来:“是一个黑脸男人,长得怪模怪样的,我没见过。”

        闻言,叶茜茜快步往外走。

        宋大贵、宋大才、宋小玉三个小的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走到门口,她看到了宋大贵所说的黑脸男人。

        这个黑脸男人原主有印象,叶茜茜翻遍原主的记忆,找出和黑脸男人有关的记忆:“大壮你怎么来了?”

        大壮是原主的娘家侄孙子,也就是原主堂哥的儿子生的孩子。

        现在原主的侄孙子就是她的侄孙子,叶茜茜露出几分笑脸:“这么晚了,你还过来,是家里让你给我传话吗?”

        “叶奶奶,家里出事了。”

        叶茜茜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祖奶奶病了。”

        “我娘病了?”叶茜茜捂住胸口,装出一副受了大刺激的样子。

        大壮赶忙上前给她顺气,一边给她顺利,一边说:“叶奶奶您别激动,祖奶奶的病好了,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吓死我了!”叶茜茜转身拍打大壮,“你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

        大壮嘿嘿赔笑,接着又说:“祖奶奶现在闹着要跟五爷爷他们分家,我爷爷让您回去一趟。”

        大壮提到的五爷爷其实是叶茜茜的大哥。

        叶茜茜看一眼外边的天色,又看一眼大壮:“今儿个天色晚了,你留一晚,明儿个早上我再和你一起回去。”

        大壮想要说话,叶茜茜按住他的肩膀:“这事就这么定了。”

        现在的山路不好早,大晚上的走夜路,她怕被狼给叼了。

        时间回到一个星期前,回到叶家村。

        秋收时节,又遇上干旱,风跟从煤炉子出来的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还有那大太阳,火烧火燎的,在太阳底下站一小会儿,能把人身上的皮给烫熟了。

        叶老婆子就是在这种极度闷热的情况下中暑了。

        人还没反应过来,脑子嗡嗡作响,眼睛跟着冒出一大片五角的、六角的星星。

        “吧唧”一声响,人倒了。

        “不好了,我婆婆晕倒了,快来人啊!”

        说话的人是叶老婆子的第二个媳妇(叶茜茜的二嫂),大名叫赵梅花。赵梅花嗓门大,嗓子一开,声音传出好几里。

        这会儿正是上工的时候,大半个生产大队的人都在这里上工,随着她的呼救声传出去,附近的人全都跑了过来。

        大伙将婆媳两个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这个问“人是怎么晕的”,那个问“怎么办,要不要先把人扶起来”。

        来了一群人,却没有一个能拿主意的。

        最后还是大队长站出来说话:“人还有气,来个力气大的爷们把人送去卫生所。”

        乡里乡亲的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大队长的话一出,立刻有人接话:“我来。”

        一个黑瘦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往身上背,背着人快步走了。

        大队长忙又说话:“梅花你也去。”

        毕竟是她的婆婆,她不去可不像话。

        赵梅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滴溜溜地在人群中打转,寻找几个妯娌。

        她找得认真,很快找到两个妯娌:“大嫂,三弟妹,咱们一起去吧。”

        也不等两个妯娌应声,她自顾自过去拉她们,一手拉一个,硬拉着她们往外走。

        大嫂黄招娣的脸色刷一下沉了下来,心里暗骂赵梅花。

        赵梅花这个人鬼心眼特别多,婆婆晕倒了也不着急,反而担心跟上去要掏医药费,非要喊上两个妯娌才肯去。

        三弟妹周红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挣了挣赵梅花的手,没挣开。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低着头走路,都不想跟另一个人说话。

        卫生所就在大队里边,走路过去,半个小时就到了。

        三人在卫生所门口同时停下脚步,你推我推的都不肯第一个进去。

        赵梅花就说黄招娣:“俗话说长嫂如母,你是大嫂,你先进去,我们跟你后面进去。”

        黄招娣却不肯,躲开赵梅花的手,往后连退几步。

        她又不傻,第一个进去的准没有好事。

        “妈还在呢,长嫂如母什么的算不得数。”她看向周红,“妈平时偏疼老三,老三媳妇先进去吧。”同时给赵梅花使眼色,“妈醒来见了你,比见了我们高兴。”

        俩人对视一眼,不给周红说话的机会,一起出手把周红给推进了卫生所。

        周红气得想骂娘,但这里是卫生所,只得压低声音骂骂咧咧。

        卫生所说是卫生所,其实只是一间黄泥房,整个卫生所只有一个医生,而且还是自学医术的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看病就那老三样,翻眼皮、摸脉、按人中。

        按人中没把人按醒,医生一脸沉重说:“情况很不好,得送县里的医院去。”

        头疼脑热啥的,他倒是能开药,别的就不行了。

        叶家三个媳妇一听要送去县里的医院,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婆婆的身体,而是心疼去县医院看病的医药费。

        赵梅花抬眼去瞧床上的人,不死心问:“真要送县医院啊?不能给她扎一针吗?”

        医生被赵梅花如同“吃了吗”似的平淡语气气着了:“她是重症,摸脉是摸不出来的,得送去县医院做检查才能查出来是什么症状。赶紧把人送去县医院,送晚了,人就没了。”

        听到人要没了,叶家三个媳妇才知道着急,着急忙慌地去喊人把人给送去县医院。

        叶老婆子全程昏迷着,啥也不知道,啥也听不到。

        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到了县医院,且已经进行过急救,这会儿急救过来了,被安排留院观察。

        环顾四周,叶老婆子看到白花花的墙壁,白花花的被子。

        呼吸间,一股子浓郁的消毒水味直冲脑门。

        她被送到医院了。

        叶老婆子想起身,但浑身软乎乎的,使不出劲撑起身。

        起不了身,干脆就不起了。

        叶老婆子庆幸自己在倒下时偏了偏脑袋,避免了脑袋砸到石头上。

        她现在虽然动不了,但她身体是好的,没去见阎王爷,命硬的活了过来。

        叶老婆子庆幸之余不免觉得生气,她醒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从醒来后就没有见过儿子和儿媳妇。

        儿媳妇不来,她可以理解,毕竟儿媳妇没有伺候婆婆的义务,可她可是有四个儿子,足足四个儿子!

        她现在都住院了,那四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过来照顾她。

        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如叉烧啊!

        老话常说养儿防老,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养儿子就是养叉烧,一点儿屁用都没有!

        养儿子还不如养闺女呢!

        想到闺女,叶老婆子有了点精神气,最近闺女不知道怎么样了。

        前几天听说老闺女写的文章登报纸了,还登在了阳城日报的头版头条,可惜她不识字,不知道老闺女在报纸上写了什么东西。

        叶老婆子想要动一动身子,但不知道自己是被打了麻药还是怎么了,身体软得厉害,没法坐起来,也动不了。

        她就这样一动不能动地睁着眼睛看着门口,从下午看到黄昏,又从黄昏看到夜幕降临。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叶老婆子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许是身上的麻药过去了,又可能是休息好了,叶老婆子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撑着双手坐起身,叶老婆子拉开被子,俯身寻找鞋子。

        床底下却没有鞋子。

        叶老婆子愣了两秒,眉头紧紧皱起,皱得能夹死苍蝇。

        鞋子呢?鞋子哪里去了?

        家里虽然穷得买不起鞋子,可她却是有草鞋的,现在她的草鞋丢哪里去了?

        叶老婆子闭着眼睛回忆晕倒之前的情景,想了好一会,什么都没有想起了。

        那会儿脑子嗡嗡的,双腿一软,人就倒下了。

        叶老婆子摸了摸脚,脚底下的茧子很厚,摸起来很是割手。

        乡下人的脚都这样,乡下人脚就没有光滑的。

        正是因为脚下有很多的茧子,她换草鞋换得特别轻,基本一个星期就得换两双。

        得亏老婆子手巧会做草鞋,不然这辈子光是买草鞋,都得把家底给掏空。

        找不到草鞋,叶老婆子叹了口气,认命了,推开被子,爬下床。

        她住的是单人间,屋子很小,屋里放下一张床后连转身的余地都没了。

        屋门口就是走廊,走廊点着不太亮的灯,往外看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外面的情况。

        叶老婆子迈开脚步往外走,三两步走到走廊。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连脚步声都没有。

        医院应该是很吵闹的地方,不应该这么安静才对。

        叶老婆子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两边都不知道通向何方。

        叶老婆子想,往左边走吧,往左边走去应该能找到出口。

        迈开脚步朝左边走,走了有十分钟,叶老婆子看到了出口。

        顺着出口往下看,她看到了医生和护士。

        原来她所处的地方在二楼,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这会儿都在一楼。

        楼下,有两个护士在吃东西。

        叶老婆子离得远,看不清她们吃的是什么,只看到她们一人手里一个铁制饭盒,正一边说话,一边吃饭。

        “咕咕咕~~”

        肚子又叫了,叶老婆子再次感觉到了饥饿感。

        又往底下看一眼,叶老婆子迈开脚步往下走。

        太饿了,她需要吃东西,

        刚走下一楼,她就迎面撞上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得亏躲得快,不然就被男人撞倒了。

        “妈,你没事了?”

        叶老婆子正想往旁边挪两步,一声“妈”差点把她送走。

        明知亲娘重病住院,迟迟不来看望就算了,来了也没想着给亲娘带件衣裳、带双鞋子,可见他真没把老母亲放在心上。

        叶老婆子暗骂叉烧儿子,脸上却露出相反的情绪,一副终于找到主心骨的样子上前去抱住叉烧儿子。

        “四儿,你咋才来啊!”

        叶四柱的身体很明显地变得僵硬起来。

        叶老婆子虽然总是在暗地里说几个儿子是叉烧儿子,不过在几个儿子面前却很能装,从来不跟几个儿子诉苦,自己默默扛着,以至于几个儿子都觉得她是个坚强的老母亲。

        叶老婆子这一示弱打破了叶四柱对老母亲的固有印象,忽然间发现,原来坚强如男人的老母亲也是会怕的,也是会惊慌失措的。

        “大哥他们没跟我说你病了,我是刚得到的消息,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看你了。”

        这话半真半假,五五开吧。

        叶老婆子不在乎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松开叶四柱,摸了摸肚子。

        “四儿啊,我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我,我来得着急,没来得及带吃的。”

        叶老婆子看向叶四柱的上衣口袋,这个点国营饭店已经关了,有钱有票也买不着吃的。

        不过几个护士应该有吃的,可以拿钱和票去和他们换吃的。

        叶四柱看着叶老婆子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但家里的财政大权向来是他媳妇拿着,他兜里比地板还要干净,就算想给老母亲买点吃的,也掏不出半个钢镚来买。

        他不敢和叶老婆子对视,怕叶老婆子伸手跟他要钱,在叶老婆子看过去的时候迅速低下头。

        叶老婆子:……

        没钱没票没带吃的,叉烧儿子来了和没来没啥区别。

        叶老婆子暗暗运气,把一肚子怒火往下压。

        一时间,母子二人相顾无言。

        叶老婆子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这身子且还虚着呢,可得好好补补,不然恐怕影响寿数。

        怎么补?药补不行,是药三分毒,她这身子本就虚得很,几服药下去就更是破败了。

        食补倒是可以,可家里虽然明着没有分家,实际上几个媳妇早把家分了。

        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小家,各家有各家的小金库,各家赚的钱也是各家自己攥着。

        叶老婆子说是当婆婆的,在家里却比小媳妇还要受气,上工要上十个工分的,福是没有享到,吃也没吃着,苦倒是吃的够够的了。

        以前老闺女总是劝她跟几个叉烧儿子分家,让她分家和老头子单过。

        分家后让几个叉烧儿子给他们两个老的送粮食,一个儿子送两百斤,他们两个老的就不愁没得吃了。

        以前她心疼儿子,总想着先忍一忍,等家里的条件好了,再跟儿子们说分家的事。

        现在看来,这事是不能再忍下去了。

        死过一回,叶老婆子不想再过日前的苦日子了。

        还是回去就分家吧,就像老闺女说的那样,一家给几斤粮食,给几毛钱养老钱,就够她滋滋润润的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叶老婆子不想在医院逗留了,催促叶四柱去办理出院手续。

        她把话说得特别朴实:“四儿啊,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你去找护士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在这里吃饭要钱、睡觉要钱,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别浪费在这里了,有那个钱还不如拿去割肉吃。”

        叶四柱也是这样想的,老母亲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实在没必要住院花冤枉钱。

        就算叶老婆子不说,他过一会也会提出要给她办理出院手续。

        叶四柱去找护士利利索索地办理好出院手续:“出院手续办好了,妈你去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咱就走。”

        叶老婆子此时此刻特别想翻白眼,她连双鞋子都没带过来,收拾个屁东西!

        不过话却不能这样说:“他们送我来这里的时候送得着急,来不及给我收拾东西带过来。”

        叶老婆子说了,叶四柱就信了,没问一句“妈你冷不冷,妈你没穿鞋子,脚疼不疼?”提着两包药转身就往外走。

        俩人走出医院就一直往西边走,路是越走越窄,路两边的树是越走越茂密。

        叶老婆子心想,这看着也不像是城里人住的地方啊?

        叶老婆子有夜盲症,天一黑就看不太清楚了。

        这到底是是哪里?

        “四儿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叶四柱头也没回:“回家啊,妈你咋了,咋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

        这个家说的肯定是生产大队那个家,而不是他的小家。

        叶老婆子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从县城走路回去生产大队得走两个多小时。

        如今周围乌漆墨黑的,走路回去生产大队不得走到大半夜?

        叶四柱宁愿带着重病的老母亲走夜路,也不跟带老母亲回自个儿的家。

        叉烧儿子不愧是叉烧儿子!

        叶老婆子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深一个脚印,浅一个脚印的跟着叶四柱往前走。

        俩人一直走啊走,走过山坡,又走过小路,就这么一直往前走。

        叶四柱也不说背一背生病的老母亲,埋头一直往前走,走得极快。

        完全没想到自个儿的老母亲还病着,心里想的却是:得走快点,到家了得捉紧时间眯一会,眯上三两个小时还得回县城上班。

        住在乡下的人们没有夜生活,天黑了也就睡了。

        俩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家里面黑乎乎的,大门紧锁,家里这几个叉烧儿子显然已经睡了。

        门被从里面锁上,俩人进不去。

        叶四柱把手里的药塞给叶老婆子,转身用力敲门:“爹,大哥,大哥,妈回来了,快来开门放妈进屋。”

        叶老婆子忍不住又翻了个大白眼,放放放的,这是要放人进去,还是放狗进去?

        叶四柱一直喊,一直喊,最终还是把家里几个叉烧儿子喊起来了。

        叶大柱披着衣服出来开门,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老母亲,表情还特别惊讶。

        “妈你咋回来了?”

        叶老婆子心里接:“我没死在外边,你看起来很失望啊!”

        实际上却说:“嗯,回来了。”

        叶四柱对几个哥哥很不满,开口大声地说叶大柱:“大哥,妈都病得住院了,你们咋还睡得着啊!妈养大我们兄弟几个不容易,你咋一点都不担心妈,真是没良心。”

        叶家兄弟四个早就面和心不和了,叶大柱被叶四柱这么一骂,火气蹭蹭往上涨。

        “你才是最没有良心的那个!妈供你读书,帮你娶县城的媳妇,可你呢,你转头就入赘去你媳妇家,一个子,一口肉都没给过妈。”

        “你少胡咧咧!我啥时候入赘了?当年我结婚可是按照娶媳妇的标准办的酒席!还有,谁说我没给过妈钱?你问妈,问问她我给没给过她钱!”

        俩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叶老婆子身上。

        叶老婆子很想一人吐一口口水,两个都是叉烧,在不孝方面,俩人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她不想跟他们争论谁比谁更不孝顺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

        “给了。”

        “听到没有,妈说我给了!”叶四柱得意地看着叶大柱。

        叶大柱沉下脸,心里想,老四啥时候拿过钱回家?难道是……

        他用‘难道妈偷偷昧下老四的钱’的眼神看着叶老婆子。

        叶老婆子:“……”

        “刚工作那会给过一块钱。”

        叶大柱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

        叶四柱觉得在叶大柱面前丢脸了,脸色铁青起来。

        “只给过妈一块钱,也好意思说你给过妈钱,老四啊,你可真是有嘴说别人不孝顺,没嘴说自己不孝!”

        俩人斗鸡眼似的互瞪起来,火药味十足。

        一个两个的,没一个是省心的!

        兄弟不说和和睦睦的,至少也得面子上过得去,可眼前这两个显然都没把对方当兄弟,心里对对方都带着恨。

        也不知俩人的恨是什么时候积下的。

        叶老婆子这会又累又饿,没心情陪他们玩“兄弟阋墙”的把戏:“四儿啊,你明儿还得回去上班,别在这里吵吵了,回屋睡会儿吧。”

        说完老四还得说老大:“大柱啊,你弟弟陪你妈我走了一晚上的夜路,你这个做大哥的体贴体贴你弟弟,别跟他吵吵的,让他回屋睡一会吧。”

        叶大柱和叶四柱都不说话了,嘴上虽然不说话,眼睛却都恶狠狠地看着对方。

        叶老婆子一手拉一个:“回屋吧,都回屋睡去吧。”

        她也得回屋睡觉了。

        趁叶四柱也在家,明天得找大队长过来把家分了。

        叶老婆子摸黑往屋子那边走。

        叶老婆子和老伴睡的屋子小小一间,屋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还没进屋,一股子霉味就直冲上脑门。

        叶老婆子打开门,摸黑走进屋,在门口附近的桌子抽屉摸出火柴和煤油灯。

        拿出火柴,点燃煤油灯,一股子煤油味弥漫开来。

        煤油灯只比蜡烛亮一点点,灯火被风吹得昏昏暗暗的,点了也没多大用处。

        叶老婆子实在提不起力气收拾自己,爬上床,吹灭煤油灯就躺下了。

        叶老头估计是睡熟了,连叶老婆子爬到床上闹出了大动静都没把他给吵醒。

        叶老婆子在又累又困又难受的情况下渐渐睡了过去,睡一会醒一会,天一亮,人就醒了。

        醒了她就不睡了,爬下床往外走。

        出门前她拿一双新的草鞋穿上。

        叶老婆子用手扒拉两下头发,穿着草鞋往外走。

        天才刚亮,屋外还没彻底亮起来,周围仍然是朦朦胧胧的样子。

        叶老婆子打了些水刷牙洗脸,利利索索把自己收拾干净。

        在天色亮得能看清人影的时候,她出门了,去大队长家找大队长过来主持分家。

        乡下都是土路,路两边长满野草。

        早上有露水,露珠挂在细长的、椭圆的、四角的草叶子上,亮闪闪的,踩上去有些许凉意。

        大队长家在生产大队的中间位置,住的是整个大队独有的红砖房。

        在一片黄乎乎的黄泥房中,这一抹红色特别地显眼。

        乡里人都醒得早,叶老婆子到的时候,大队长一家子几乎都起来了。

        大队长媳妇带着几个儿媳妇在灶房忙活一家子的早饭,男人们在门口的水井边上排成一排,一人拿一个水瓢在刷牙。

        看到叶老婆子来,一排男人同时抬起头,看了过来。

        “叶婶子来家里有事?”

        问话的是大队长的大儿子。

        叶老婆子点头,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家打算要分家了,我来请大队长去我家主持分家的事。”

        大队长当下皱起眉头:“常言道,父母在不分家,是你几个儿子提的分家?”

        叶家是个什么情况,队上的人都是知道的,队长的人都知道叶老婆子和叶老头在家里没有话事权,家里基本是几个儿媳妇做主。

        叶老婆子昨天才被送去医院治病,今天就过来说要分家,这很难不让人误会叶大柱几个不孝子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叶老婆子不得不分家。

        “不是,不是,是我提的分家。”

        “大妹子,你是咋想的?”

        叶老婆子自然不能说实话:“老话虽然说父母在不分家,但还有句老话树大就要分枝,树不分枝就长不大。经了昨天那一遭,我算是死过一回了,也看开了。我想着孩子们都大了,都娶了媳妇了,该给他们分家,让他们自己独挡一面了。”

        叶老婆子的话触动到大队长,大队长点了点头,不过口却没松:“咱们大队没这样的先例,你家要是分家了,就是咱们大队第一例。大妹子啊,咱们自家人是知道自家的事,但外人不知道啊,你家现在要是分家了,我怕外边的人会戳大柱他们的脊梁骨,骂他们不孝子。”

        这话可骂得太对了!

        那几个叉烧儿子可不就是不孝子么!

        叶老婆子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说:“这事简单,等我家分家后,我给您口述一份证明,说明分家这事是我提的。大伙看了证明,也就不会误会了。”

        这确实是个办法。

        大队长一时间没有说话,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一会,大队长问:“你是为了孩子好才提的分家,想来你应该是想清楚了,我就不劝你了。只是分家后,你和叶老哥打算跟哪个儿子过?”

        叶老婆子一个儿子都不想跟,打算照老闺女之前说的和老头子单过:“我和老头子现在还能下地挣工分,还能养活自己,就先自己过吧。等以后老了,彻底动不了,再去几个儿子家里养老。”

        “你和大哥商量好了?”

        叶老婆子点头:“商量好了。”

        其实没有,分家这事是她自己定的,她还没有跟老头子说。

        不过说不说都没事,反正老头子一辈子都听她的,她要是说要分家,老头子肯定不会反对。

        大队长抬手抹干净嘴边的泡沫,然后拉起脖子处的毛巾擦了擦脸,接着拉出毛巾扔给站在旁边的大儿子。

        “行,我跟你走一趟吧。”

        大队长媳妇一直在门后面偷听,听到这里,快步走出来,喊住叶老婆子:“叶大嫂子啊,家里早饭做好了,留下来吃了早饭再走吧。”

        饥荒年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家家户户都还不富裕,仍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叶老婆子知道大队长媳妇说的是客气话而已,

        “不了,不了,我家四儿回来了,我得赶紧回去把家分了,好让他赶回县城去上班。”

        叶老婆子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往外走,不一会就和大队长走远了。

        大队长媳妇收回视线,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意味不明地看向几个儿媳妇。

        听到叶家说要分家,家里这几个媳妇心思浮动了,怕是也想学叶家分家。

        被大队长媳妇冰冷的视线一扫,几个小媳妇一下子全都低下头,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

        与此同时,叶老婆子和大队长走到了叶家门口。

        叶四柱听到脚步声,从屋里急匆匆跑出门。

        还没见着人,质问的话先喊了出来:“妈你上哪去了……”

        看到大队长,叶四柱急忙咽下后面的话,脸上带出笑容:“大队长您怎么来了?”

        他看向叶老婆子,心想,妈怎地把大队长请来了?

        分家的事,叶老婆子本来就不打算瞒着叶四柱,干脆直接告诉他:“我请大队长过来主持咱家分家。”

        “分家?”

        叶四柱惊讶得喊了出来,喊破音了都。

        叶老头也很惊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老婆子。

        “对,分家。”叶老婆子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叶四柱,“你们哥几个都大了,合该分家让你们经营自己的小家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饶是巧舌如簧的叶四柱,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他愣愣地看着叶老婆子,心里想,可算是要分家了!

        他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大队长,您请进屋。”

        叶老婆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同时拉开叶四柱,让出一条路,让大队长进屋。

        大队长越过叶四柱走进屋,叶老婆子吩咐叶四柱:“去喊你几个哥哥、嫂子来正屋商量分家的事。”

        叶四柱从走神中回过神来,张嘴要和叶老婆子说话,但叶老婆子却不想和他说话,吩咐完了,转身就走了。

        他只得去找几个哥哥、几个嫂子。

        不一会,叶四柱领着几个哥哥、几个嫂子来了。

        叶大柱刚才已经从叶四柱听说分家的事,这会儿显得有点激动,进屋就喊:“妈,咱家真的要分家吗?”

        他这一嗓子喊得大队长和叶老婆子同时看向他。

        被大队长盯着看,叶大柱一下子怂了,卡着嗓子说不出下面的话。

        几个媳妇显然早就想分家了,进屋后,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老婆子。

        叶老婆子不想说太多废话,直接就说:“趁着四儿在家,咱家把家分了吧。”

        四个儿子,三个儿媳妇,脸上顿时露出喜意,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

        叶老头欲言又止,但每次想要开口都被叶老婆子瞪,一时间不敢开口说反对的话。

        叶老婆子接着又说:“家里这几年没留下多少钱,钱就不分了。”

        实际上不是家里没有留下钱,而是叶老婆子和叶老头身上没有钱,家里的钱都在几个媳妇手里攥着。

        “现在大伙都吃食堂,家里的粮食都交给了队里,粮食就不分了。四儿吃得是商品粮,以往没少拿家里的粮食,四儿得给家里送两百斤粮食。”

        她看向叶大柱几个,“你们三家加上我和你们爸一家,刚好是四家,就一家分五十斤粮食吧。”

        说着话看向大队长:“大队长,这后面分的粮食不用上交到队里吧?”

        队里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大队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叶老婆子直接做出决定:“四儿还是把粮食折算成钱吧,粮食拿回来不好处理,还是给钱实在。”

        看一眼几个媳妇,她们没有提出异议。

        叶老婆子接着往下说:“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也是按四份来分。”

        赵梅花想起几只鸡鸭,急忙问:“咱家的鸡鸭怎么分?”

        鸡鸭都是队里给派的任务,一家按人口养鸡鸭,一个人头只让养一只。

        “当然是按人头分。”

        “爸,妈,我回来了。”

        听到叶茜茜的声音,叶老婆子强撑着的精神顿时萎了,红着眼睛喊了一声:“老闺女啊!”

        她想说:“老闺女啊,你可算回来的,你再不回来,你爹和你娘就要被你嫂子们给欺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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