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等两个人吃完晚饭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中间围了一群人。
一个中年男人脚踩桌子，同学们都围在教室正中间的投影仪下面仰着头查看。
“灯管坏了，得换灯管。”中年男人从桌子上跃下来。
“那今天能换好吗？”张致远跟维修投影仪的师傅交涉。
“换不好，工具也没有，新配件也没带。”
“啊？”
“那咋办啊？”身边的学生哀怨，好不容易周六晚上能看个电影，教室的投影仪还坏了。
“班主任肯定会让上自习。”
周未撇嘴：“都上一天的自习了，我可不想再上了。”
张致远想到什么：“我去找级部主任要学校会议室的钥匙，会议室的投影仪幕布大，椅子还舒服。”
在众人期盼下张致远来到办公室，跟级部主任讨要会议室的钥匙。
“你要会议室钥匙干什么？”老周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
张致远有点不好意思的争取：“我们班投影仪坏了没法看电影，晚上可不可以去会议室看”
“会议室今天刚布置好，学校明天要用。”
张致远神情暗了暗，那就没办法了。
“来我们班看。”老周呷了口水：“给你去借高一会议室的钥匙也行，但我懒得跑。”
“谢谢老周！”张致远忙不迭地鞠了个躬。
“嗯，嗯？”老周抬头，他这名号什么时候传到九班去了？
“不是不是，谢谢老师。”张致远开心的都说秃噜了嘴。
“去吧。”老周挥挥手。
九班学生此刻焦急的等着张致远的到来。
那期待程度不亚于期盼申奥成功前的紧张。
而张致远飞快地穿过走廊，像报音鸟一样给九班带来了好消息。
张致远气都没喘匀，在九班门口急刹车：“不能去会议室去！去十班看！”
众人欢呼，管它去哪看，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翟闻方晚了一步到了教室。
听到张致远说明情况后皱了皱眉：“那多打扰十班？”
“周主任说的去他们班看。”张致远还在坚持，在娱乐问题上终于硬气了一把。
“去吧。”翟闻方不好拂了周主任面子，沉吟道：“去十班按照班里的顺序来安排座位，别都挤一块乱哄哄的，也别在十班大声说话。”
知道平时周六看电影时班里嘈乱的秩序，怕惹周主任不快，翟闻方谆谆叮嘱。
得到了翟班主任的准许，九班的学生们搬起凳子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十班门口。
老周看到走廊外的一个个身影，招呼前排后排的同学给九班的人开了门。
时间紧迫，张致远也不能真的按照班里的座位一个个排好，就让个儿矮的女生坐到了班级过道的前面。
个儿高的女生坐在了过道的后排，至于九班男生，直接搬着凳子坐在十班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赵晓雯跟楚凉戈个高，被分派到了十班过道的后面。
楚凉戈坐下之后不自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身侧李枭烁的气息沉寂清冷。
好似乱蓬中的一截沉香木。
“好巧啊。”赵晓雯转头跟李枭烁打招呼。
教室里的灯被关上了，只有幕布在发着荧光。
半黑的环境里，李枭烁应了一声：“是挺巧。”声音也淡。
十班的科技委员在讲台柜里的电脑上调试了一会儿，电影开幕的声音响起来。
不宽的过道里并排着坐着两个人，楚凉戈跟他挨得很近。
她不敢动，一动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校服衣袖在蹭他的风衣布料。
“你们班怎么了？”李枭烁突然开口询问。
他坐着也比她高一块，现在低着头问她，楚凉戈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从自己耳边擦过。
“投影仪坏了。”她离的他远了点。
“怎么坏的？”
“我也不清楚。”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模样太过优越还是身上的风衣太过笔挺，连人带衣的给她一种隔绝感。
楚凉戈不太敢跟他说话，对于他的问题一问一答，接着两人陷入沉默当中。
电影片头播完，荧幕里映出电影的名字《战马》。
电影故事有声有色，黑暗的教室里荧幕的画面闪动。
窗外的走廊上亮着灯光一盏，光影微弱，一只飞蛾啪嗒啪嗒的往玻璃上飞撞。
这些小飞虫在暮秋时节里追逐最后的余热。
袁静破天荒没有去走廊上看书，毕竟在别人班，人挤人的状态下也着实不方便进出。
楚凉戈将视线从窗户外面收回来，她坐在与李枭烁交错的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上。
明暗交接的光影里，她看到他的眸光跟着荧幕里的光影一起闪动。
察觉到她在朝自己这个方向看，李枭烁垂了垂头，低着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急忙转头看着荧幕。
转动间袖子蹭过他搭在课桌上的胳膊，噌的一下，在黑暗里发出细小微弱声。
虽然两个班在一起看电影，但是大家的热情依旧不减，从电影开始就有人在不住的攀谈。
电影放映了一段，赵晓雯终于忍不住疑惑：“为什么欧洲要用马耕地啊？不是牛才是耕地用的吗？好奇怪啊。”
楚凉戈说：“因为欧洲地广人稀，多种植大麦燕麦，不需要精耕细作，用马比较快捷。”
“我这地理白学了？”赵晓雯惊讶：“这是给马套的什么东西？怎么脚一蹬马就跑啊？”
楚凉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马具和马刺。”黑暗里，身旁的李枭烁懒懒答了一句。
“受教了。”赵晓雯冲李枭烁挑了一下眉毛。
楚凉戈端坐着没好意思扭头看他，刚才已经被他问过一次了，她不想再做瓜田李下的事情。
“为什么非要给这匹马套上马具？不喜欢就别强求了呗。性子烈的马怎么可能愿意被束缚呢？”
赵晓雯躺在她的胳膊上，看着电影里的马被逼迫，觉得实在难受。
李枭烁刚要开口。
“也许，这个马具最后会救这马儿一命吧。”楚凉戈怅然：“毕竟因果有律，世间无常。”
李枭烁愣了愣，他刚想让赵晓雯别问了，再问他要忍不住剧透了，她倒好，直接给猜出来了。
他啧了声儿，声音难辨喜怒：“你问题怎么这么多，能不能专心看电影。”
还是那副淡淡的语气，怕一直说话惹他不耐烦了，楚凉戈默了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就问。”赵晓雯朝他做了个鬼脸。
电影一直进行，剧情很感人，迫于生计这匹小马被主人卖到了一战的战场上当战马，看着马儿被迫与主人分离在炮火中穿梭，前排不少女生开始小声地啜泣。
“太感人了，你觉得可怜吗？”赵晓雯拉拉她的袖子。
楚凉戈点了点头，没出声。
“这马真顽强，对吧？”
她依旧点头。
“你怎么不说话了？不舒服吗？”她问了好几个问题了，身边的人一直没吭声，赵晓雯直起身来。
李枭烁也转头看着她。
“说。”楚凉戈夹在两人中间，尴尬的笑笑。
李枭烁也觉得刚才的气氛有点凝重，过了一会，他开口缓和道：“你们知道这马是被什么绊住了吗？”
荧幕里的战马倒在血泊里，马身周围有像荆棘一样的东西围绕。
赵晓雯看着受伤的战马哭的稀里哗啦的，根本就没听到他的问题。
“倒刺网…”楚凉戈像被老师点到名不得不发表自己观点的小朋友似的，硬着头皮回答他的问题。
李枭烁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挺多。”
这句评判的话让她觉得像是矜贵的少爷在考问自己的小厮后从言语里流露出来的怡然自得。
楚凉戈赶紧摇摇头，认真回答：“刚才电影里说过了。”
李枭烁倏地笑起来，他手掌杵着脸，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那说明你看的挺认真。”
楚凉戈听到他在自己头顶的笑声，迫于他的角度，不得不跟他对视说：“还行。”
楚凉戈侧目看着他，黑暗里他立体的五官柔和的像失了焦，噙着光的眼睛带着点笑意，骄矜之气被黑暗淹没。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凉戈！这马太惨了，它只是一匹小马啊，为什么它要经历这样的磨难啊！”赵晓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楚凉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全都抽出来给了她。
赵晓雯当即擤起了鼻涕。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楚凉戈也发现了，平时大大咧咧赵晓雯，其实是一个内心非常感性的女生。
这匹战马历尽千难万险，电影看的楚凉戈同样颇为难受，尤其是最后两方所有的士兵停战在战壕里一起呼唤垂死挣扎的战马的时候，她也差点流出泪来。
她以为生病之后她所有的泪都为后背上的白斑流尽了，其实不然。在看到伤心难过的事之后她还是会跟着难受。共情性太强的人，怎么才能把柔软的心磨上老茧呢？那是一种大智慧，她想不明白。
赵晓雯哭的动容，楚凉戈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啊，马也一样。赤兔之死在于忠主，战马征途在于归乡。通人性的马儿历尽苦楚逢凶化吉，先于伯乐，是乃天将降大任于良驹也。”
一番话语通透，李枭烁在黑暗中不自觉又看了她一眼。
很奇妙的女孩子。
她隐藏在嘈杂尘世里，却像洞悉于人世间。
荧幕上滚动起结束字幕，前后排的人起身把教室里的灯打开。
苍白的灯光一闪，楚凉戈捂了捂眼睛，眼睛散光，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眼前乍然的光亮。
再睁开眼时面前的掌心里摊着一张纸巾，楚凉戈顺着面前的风衣望着他。
“没哭啊。”李枭烁往她脸上看了看，接着收回了胳膊，纸巾被他随手一团转手扔进了后面的垃圾桶里。
毫无情面，一抛入桶。
黑暗确实能藏匿很多东西，灯光一亮那个骄矜冷淡的人又回来了。
楚凉戈站起身，跟身边的赵晓雯搬着凳子回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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