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长公主的心思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数十丈宽的大街上，君斐玉一直闭着眼睛，微蹙着眉。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当年尹京墨和父皇一样也是起义军的首领，论军功他也是有资格称王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忽然失了民心，朝中不少人都是他之前的部下。
他掌权的这几年来，父皇的旧部被他悉数撤下，如今朝野上下大小官员像一盘散沙。
如果不是南疆还有唐武大将军在，尹京墨就算此刻谋朝篡位，恐怕也没有人敢反对。
他太草率了，此刻绝不是和尹京墨翻脸的最好时机，往后的日子恐怕更是步履维艰。
未等君斐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却忽然转了个弯。
君斐玉猝然睁开双眼，这并不是去他旧时王府的路！
君斐玉掀开车帘，刚要看看车外的景象，一只惨白的手伸了过来，抓住车帘的一角，然后一张更加惨白的脸凑了过来。
“风凉，齐王身体尊贵，莫要受寒了。”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把车帘放下了。
“吴保福……”君斐玉咬牙切齿的道，窗外那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吴保福。
君斐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这是要去哪？”
吴保福笑眯眯地道：“到了地方，王爷自然就知道了！”
他不说，君斐玉心中也有了猜测，这条路熟悉的很，昨天他才刚刚走过。
待到马车徐徐停下，君斐玉掀开车帘探出身来，果然见到了熟悉的森森金匾——摄政王府。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王府门口跪着的人。
那人一身宫装，做妇人打扮，笔直地跪在王府门前。
“姑姑！”君斐玉惊道，迅速从马车上跃下，几步来到那人身前。
君云晴原本一脸肃穆，却在见到君斐玉的那一刻，脸上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容，仿佛一阵春风刮过，吹散了所有的严寒，“玉儿。”
“姑姑快起来！”
君斐玉伸手去搀她，君云晴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起身。
君斐玉面色阴寒，“姑姑，可是那贼人为难你了？”
这些年来，姑姑虽然不像舅舅那么疼爱他，但是父皇和母后都早早仙去，他虽然为姑姑的淡漠而感到心凉，却还是在心里将她当做至亲之人。
听着君斐玉对尹京墨的称呼，君云晴皱起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莫要这般无礼，是我自己要来的，你……”
君云晴似乎要说什么，她看着君斐玉身后跟上来的宦官，犹豫了一下道：“玉儿，你且先跟着他们去，你放心摄政王他……他总不会伤害你的。”
君斐玉冷哼一声：“他害朕还害得不够吗！”
吴保福适时走上前来，先是对着君云晴行了一礼，转而对君斐玉道：“齐王殿下，请吧！”
君斐玉还想说什么，却见君云晴对他使了个眼色，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吴保福进了王府。
君云晴又跪了小半个时辰，尹京墨终于姗姗而来。
君云晴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被陆怀声一步步推向自己的男人，目光复杂。
他的样貌分明没有丝毫的改变，给人的感觉却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君云晴眼睛发酸，心中感慨万千。
这几年她深居简出，却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世人口中的摄政王乃妖星祸世，冷血无情、杀人如麻。
她从未曾想过，当年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竟被一步步逼到如今的境地。
回首想来，沧澜江畔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谦谦公子，仿佛是梦里的画卷。
尹京墨从君云晴身边路过，仿佛没有看到这号人一般，直接错身而过。
君云晴有些尴尬，她主动开口叫住尹京墨，“阿墨！”
尹京墨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猛地一紧，他示意陆怀声停下，转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君云晴，冷冷地道：“你若还想让君斐玉活着走出摄政王府，就最好不要那么叫我！”
“对不起，”君云晴的眸色暗了几分，“我知道你恨哥哥，我亦没有脸来你面前，只是玉儿他是无辜的，既然如今朝野上下都认为他与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他便再也没有立场与你相争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尹京墨睨着她，忽然轻蔑地笑起来，“凭什么？君庭死得早，算他走运！君斐玉又哪里无辜了？皇觉寺刺杀，他想要的是我的命！”
君云晴仓皇抬起头，“那是玉儿不知情，他以为你……”
尹京墨抢过她的话头，薄凉的眼眸里似乎装着一头猛兽，“以为我要谋权篡位？”
“你不会的，”君云晴摇头，“我知你向来对政权不感兴趣。玉儿他……他只是不知情，当年之事他一无所知。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我可以带他走，离开京城永远不再回来，你是拥立瑞王，还是登基称帝，我都不会干涉，阿墨，你放过他好不好？”
“你以为凭我如今这残破之躯还能登基为帝吗？”尹京墨阴沉沉地道，“你们君家还真是盛产自以为是的蠢货！”
君云晴急切地道：“阿墨，我求你，玉儿他性子高傲，你若用对付其他人的手段对他，他恐怕受不住！”
尹京墨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你以为我要用他来做什么？”
君云晴抿唇不言。
尹京墨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沉下脸，“从今往后君斐玉就是我王府的一个奴，我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端茶送水，逗弄玩乐，甚至床笫之间取悦于我。”
“至于你……”尹京墨潋滟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饶了你，但是君庭和君斐玉欠我的，我一分都不会让！”
“为什么？”君云晴激动地道，“当年你分明那么疼爱他，几番舍身相护，今日怎么就不肯放他一条生路呢？”
尹京墨冷冷的道：“谢谢你提醒我，当年的我是多么的愚蠢！”
尹京墨转过轮椅，冷声吩咐：“关门，送客！”
高大的红木门在眼前一寸寸关上，君云晴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身后的侍女赶忙来搀扶她，刚才在那个阴冷强大的男人面前，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如今尹京墨走了，她才敢开口：“殿下起来吧，地上凉，再跪下去落下病根可不好了。”
君云晴就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目光中满是悲恸，心下一片茫然。
阿墨真的变了很多。
或者说所有人都变了，只有她一直活在过去的梦里，不愿意醒来。
今日他在朝堂上闹的那一出，不仅让哥哥颜面扫地，更让玉儿无地自容。
从前他是最见不得这人间疾苦的，如今却要将所有人都送入炼狱。
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
也好，君氏一族欠他的，总要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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