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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梦轻舟


作者有话要说:</br>本来只想写一章小男孩小女孩纯爱,没想到写多了……感觉这章涩涩纯纯,我果然是纯爱选手!不过我发誓也就这两章像是他俩在谈了,因为暂且没有任何严重冲突介入,玉颜一到家就得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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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下错别字()

        夏末的阳光,就像是流动的蜂蜜。

        这稀薄的蜂蜜此刻淌满了窗,淌满了木地板,也淌在了少女洁白的肌肤上。

        小鱼儿皱眉道:“江玉颜,你不冷么?”

        江玉颜终于把挂在足尖的衬裤踢了下去,才从床边收回了那只纤细的脚,道:“不冷呀,多谢鱼兄关心。”

        她系好了月事布之后,方要重新穿好底裤,才发觉底裤的污渍实在惹眼。于是江玉颜竟干脆地丢掉了它,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腿,趴在小鱼儿身边,心无旁骛地读起了秘籍。

        小鱼儿只觉好笑,摇着头道:“你真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江玉颜失笑道:“你不知我是男是女?”

        小鱼儿道:“你有时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有时又这样坦坦荡荡地脱了裤子趴在我旁边,简直不是女人能做出的事。但你委实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男人的心,可不会像你变得这么快、这么多。”

        江玉颜扑哧一笑,道:“只有我的心么?”她眼波流转,嘟了嘟嘴,道:“鱼兄,我的脸,我的身子,难道就不像个女人?”

        小鱼儿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有道理极了。

        她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小女人。

        江玉颜眼波流转,显然已瞧出了他心中所想,道:“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吝惜给别人瞧一瞧呢?反正被瞧一眼,也不会掉一块肉,反倒还可能有肉吃。何况鱼兄……”

        小鱼儿忍不住道:“我怎么了?”

        江玉颜微笑道:“你……你不是别人。就算你……你要我的身子,我也……”

        她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面颊似乎漾开了赤红的霞光。小鱼儿瞧着她红红的脸,瞧着她纤细的腰肢,瞧着那双腿……阳光照着那白净而圆润的腿,泛着蜂蜜色,更显得它们就像白玉雕成的。

        他终于忍不住抬起了手。

        江玉颜暗暗笑了。她只不过闲暇间想逗一逗这只年幼的狼犬,聊作餐后娱乐,想不到他当真被肉骨头诱出了第一步。

        此后每一步都会有一根骨头。但在最后一步等待着小狼的,就是圈养。

        出乎她意料的是,江小鱼抬起了手,却伸向了被角。

        他一把拽起了锦被,严严实实地掩住了她的腿。

        小鱼儿笑眯眯瞧着她,道:“抱歉得很,我还不想要你的身子。我听说过有一种女人,最喜欢看男人们看得见吃不着的抓狂模样,你是不是就是这种人?”

        江玉颜的脸又白了。她只觉得一股气直往上冲,也不管身上盖的被子,抬腿就要蹬他一脚。

        小鱼儿的手早在被子下候着。他轻松地攥住了她纤细的足踝,就像握着一只扑腾翅膀的小鸽子。他板起了脸,道:“不过有件事你要知道。”

        江玉颜挣扎着,咬着嘴唇道:“什么事?”

        小鱼儿道:“现在是你不能,不是我不能。”

        于是他们又一起趴回了床上,一起看书。不同的是,江玉颜老老实实盖住了被子,一双眼睛,也不再往小鱼儿那里偷瞄。

        小鱼儿却忍不住看她。他虽帮她拉好了被子,脑海里仍忘不了被子下的风光,嫩白的腿,细得可怜的足踝……

        还是夏天,小室中热得令人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空气中有一阵阵不知名的淡香传来。少年全身都充满了过剩的精力,他想着那莹白的足踝,竟不觉联想起这些日子入夜后的暧昧秘事。

        直到江玉颜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对上少女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小鱼儿心里竟有些发虚,故意咳嗽一声,假装不耐烦道:“干什么?”

        江玉颜道:“我……我只是问问鱼兄这一页看完了没有。你在想别的事么?”

        小鱼儿死都不会承认他在想她。他信口胡扯道:“我在想……我在想你自己缝的那东西结不结实,会不会弄脏人家客栈的被子。”

        江玉颜冷笑道:“怎么,鱼兄想帮帮我?”

        小鱼儿笑道:“我只担心你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像我们贫民小子,从小衣服都要自己缝。”

        江玉颜竟沉默了半晌,淡淡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恶人谷生活么?”

        小鱼儿笑嘻嘻道:“除了恶人谷,还有哪里能养出我这种坏蛋?老实告诉你,我知道怎么做月事布,还是从屠娇娇那里偷的师。”

        江玉颜似是一惊,喃喃道:“‘不男不女’屠娇娇……”

        小鱼儿笑道:“她称号虽是如此,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他不必说这话,江玉颜就已知道了。屠娇娇若不是女人,又怎能用得着月事布?

        江玉颜抿嘴一笑,道:“那你……你是跟着她长大的?”

        小鱼儿道:“她一个人可照顾不了我。李大嘴、阴九幽、杜杀、哈哈儿、万春流……这些人你都听说过没有?”

        江玉颜拼了命地点头,眼睛闪闪发亮。

        小鱼儿笑道:“我就是被他们轮流带大的。”

        在此之前,江小鱼万万没想到,他这些恶贯满盈的养父养母竟有朝一日成了他与众不同的谈资。江玉颜果然是个坏丫头,寻常人听了这些臭名昭著的恶人名头早已闻风丧胆,她却像是找到了稀世的宝藏,反而好奇得很。

        他忽地冒出了个诡异的念头。

        她若当真好奇得很……带她回恶人谷瞧一瞧,似乎也不是件坏事。如果屠娇娇他们问起,他就大大方方地撒个谎,说她是他娶回来的老婆。

        娶江玉颜作老婆,好像也不是件丢脸的事。

        那厢的江玉颜怔了半晌,叹道:“那一定可怕得很……”

        小鱼儿笑道:“可怕?你不知道那多有趣,我告诉你……”

        江玉颜却幽幽截口道:“若不可怕,你身上那些疤痕是哪里来的?我从没见过有人……有人有那么多伤疤。”

        语声未落,她柔声叹息一声。那声音轻得像一层幔纱,笼住了某种陌生而忧郁的感情,就像云雾遮住了皎白的月光。

        小鱼儿心里一颤,几乎要以为她是在为他难过。

        只不过下一秒,少女的神情已恢复为平日虚情假意的讨好之色。她原本是漠然于他人生死的人,对于小鱼儿当然也不例外。而江小鱼原本亦是厌恨他人怜悯的人。

        那么他方才又在期待什么?

        小鱼儿暗中摇头苦笑。江玉颜像是兴致未减,接着道:“鱼兄既是在那里长大的,又是怎么学会缝纫这些事的呢?”

        “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小鱼儿撇了撇嘴,还是答道:“我自然是自己学的。你莫忘了,我是天下第一聪明的人,这些小事,还用别人教么?”

        他小小说了个谎。他的确在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补衣服、缝被子这些杂事,却不是自己愿意学的——只因他那几个干爹干娘,是绝不会为他缝衣服的。屠娇娇倒也曾试过几次,在她不小心把针留在了小鱼儿衣衫里、扎得他哇哇大叫之后,小鱼儿就决心自己缝补。最开始还补得十分生硬,不知刺破了多少次手,到后来便越发娴熟起来。

        他纵然不说,江玉颜也猜得出来。她不是心肠柔软的善男信女,心中却还是闪过了一丝恻然,只因她也想起了自己在萧咪咪那里非人的遭遇,竟不禁有些同情和五六个恶人朝夕相处的小鱼儿。

        但小鱼儿是绝不会接受他人同情的。所以江玉颜也不说出口,而小鱼儿不用她说,自然也知道她心里明白。

        这就是最有趣之处,除了他两人自己之外,天下只怕再无人能猜得出他两人的心意。

        他们插科打诨地扯了些闲天,也不知究竟聊了多久。他们二人都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此刻难得心平气和地谈起闲天来,倒也皆得趣味。在这宁静慵懒的午后,跳脱如小鱼儿,狡黠如江玉颜,也不禁染上了一丝疲倦,自然也随之歇下了一线防备。

        在这黄金的微光里,万物似乎都变得水晶般澄澈。少年少女懒洋洋地伏在同一张床上,不知不觉聊起了各种无伤大雅的杂事,也许是童年的趣事,也许是奇异的见闻……他们一个长在极寒的深谷,一个生于如画的江南,自是有不少不同的经历。

        半个时辰后,小鱼儿已知道了江玉颜喜欢在暮春收起枯萎的花瓣,封入坛子里,来年拿着独家酿的花酒出去吹嘘。江玉颜已知道了小鱼儿幼时偷偷跳进冰河里捉鱼,被哈哈儿发现时还抱着一条肥大的青鱼、瑟瑟发抖地缩在一大块残冰上。

        听到这里,江玉颜瞪大了眼睛,道:“到河里捉鱼?”

        小鱼儿也瞪大了眼睛,道:“你水性好得很,莫非没下过河?”

        江玉颜道:“我……我是在我爹爹授意下练的,他为了要我学凫水,特意清理了我家园子里的小潭……我并不是在河里游的,我爹爹说河水又急又脏。”

        小鱼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道:“我早说过,想要抓鱼,就得不怕脏,像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没做过的了。”

        他偏头想了想,接道:“你若想去玩,日后就偷偷溜出来,我带你去。你们江南一带水清鱼肥,想来抓鱼也容易得很,撒上佐料烤一烤,当真是逍遥快活。”

        江玉颜似乎怔了怔,道:“你带我去?”

        小鱼儿挑了挑眉,道:“怕我拐走江大小姐么?”

        江玉颜的怔色转瞬即逝。她眼睛一眨,口中咯咯笑道:“我可不值得鱼兄拐骗。有哪次不是鱼兄勾勾手,小妹就心甘情愿扑上来了?”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懒懒笑道:“我看分明是你勾一勾手,我就情愿上当……”江玉颜心窝里猛地一跳,他却不再说下去,语锋一转,道:“你想不想知道,哈哈儿把我拎上岸之后,那条鱼怎么样了?”

        等小鱼儿讲完了那条青鱼的故事,江玉颜已睡着了。

        在他发觉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身边却再无回应的时候,立刻不满地转过了头。他本要喊她的名字,瞧了一眼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口来。

        少女侧身躺在床上,黑睫低垂,明眸阖起,满头乌发如落墨溢流,丝丝缕缕散在枕上。她轻柔地呼吸着,薄薄的鼻翼时而似在轻颤,又似静止。

        小鱼儿转念一想,心下了然。这几日来他们夜夜胡闹,江玉颜又向来最难入睡,想必困倦得很。女儿身子来了癸水,亦较平常更为虚弱,想来她不知不觉难抵睡意,就甜甜睡了过去。

        小鱼儿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合起了秘籍。他动作之间腕上铁链微微颤动,窗外温薄的阳光直射进来,在黑铁上镀了黄金。那竟不像是一只阴郁凶煞的锁扣了,却成了一座金光璨璨的桥。少年那年轻的脉搏化作虚无的光点,度过了桥,降落在少女的手腕上。

        小鱼儿卧在江玉颜身边,也难得安静地闭起了眼睛。

        他想着满山冰雪,一尾青鱼。他想着风帘翠幕,烟柳画桥。

        若是幸运,他们也许可以梦见一回莲叶田田的江南水乡。重重翠绿的荷叶深处,藏着数条青鱼。

        荷叶和青鱼上,睡着一只舟,两支桨。

        待到小鱼儿和江玉颜终于转醒,已是黄昏。他们年纪轻轻,正需睡眠,一觉睡了整个下午,竟也不觉得太过清醒。走出客栈时,江玉颜仍在掩着嘴打哈欠。

        夜幕上尚无几颗星斗,大街上却已现出夜市的热闹情景。不少小贩挎着背篓、在高声叫卖着竹蜻蜓和小木雕,而夜间开张的小摊小铺都已支起了架子,摞高了碗碟,备好葱姜生蒜,殷红的辣油在黑铁锅底里滋滋地沸滚。街角卖点心的摊贩掀开锅盖,顿时一阵白雾,香气四散。

        小鱼儿东张西望地走在街上,心里愉快得很,只觉得这化不开的烟火气实在比什么都诱人。江玉颜只得迁就着他,也不忘自得其乐。她在这里看看珠钗、又到那里试试胭脂,终日苍白的面靥罕见地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就好像被橘红的灯火映红了脸。

        小鱼儿也懒得管她,在她停下来瞧饰物的时候,就顺便在旁边买些小吃。他们往乌篷船停泊的港口走去,瞧了一路,吃了一路,腹中空虚之感也渐消减。

        走到一个摊贩前,小鱼儿只觉得凉气袭人,伸长脖子一瞧,原来是个卖凉糕的小铺。白润的凉糕放在碧油油的荷叶上,一白一绿,煞是喜人,更兼荷叶下镇着未融化的冰块,凉气四溢,白雾腾腾,看起来说不出的诱人。

        江玉颜正在忙着吃一小碗香煎豆腐。小鱼儿瞧了她一眼,眼珠一转,暗暗笑了起来。

        于是,在江玉颜被那碗煎豆腐辣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冰凉清甜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扭过头,瞧见了小鱼儿手上的冰镇凉糕。

        小鱼儿眨眨眼,竟像是慷慨极了,道:“你要吃么?”

        江玉颜毕竟是江南生人,向来喜爱这类点心,这些天相处下来,小鱼儿自然也清楚得很。

        她不觉喉头一动,还是摇了摇头,道:“鱼兄自用吧,我现下不能吃冰。”

        小鱼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歉然之色,道:“实在抱歉,我忘了你这麻烦。那就委屈你瞧着我吃吧。”他哈哈一笑,装模作样地自语道:“肚兄肚兄,今日你可是有福了……”

        他果然毫不客气,片刻之间,已将那小碗里的凉糕吃去一半。江玉颜这时才明白过来,只好刻意不去瞧他,转过眼来,一口一口吃那辣得她发昏的豆腐。这该死的东西还是江小鱼买来的,他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他的一份,她却被为难到现在,偏偏又碍着脸面,不愿扔掉。

        正当她被辣得直吐舌头时,手里的碗忽然被抽走了。与此同时,那碗凉糕被塞了进来。

        “冰焐化了,给你吃。”小鱼儿并不瞧她,似在聚精会神地瞧街边的摊贩和夜空里的星星,口中随随便便地解释道,“这玩意甜得要命,我吃不下。”

        江玉颜怔了怔,茫然道:“但……但它还是凉的呀,我……”

        小鱼儿立即瞪起眼睛,大声截口道:“江玉颜,你若不吃,就赶紧还给我。”

        他赌气抢回了碗,正要勉为其难地亲自解决。江玉颜却忽然探了过来,一口咬走了竹签上的白糕。

        这回小鱼儿终于有些发愣。谁知江玉颜简直是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两下之间,帮他吃完了剩下的糕点。她两腮被撑得圆鼓鼓的,就像颗白生生的糯米圆子。

        小鱼儿回过神来的时候,江玉颜已经轻轻擦了擦嘴角的糖渍,面色如常,对他嫣然一笑,道:“那就多谢鱼兄啦。你一番心意,我岂敢不受?”

        她只是普普通通地笑了一笑,这场灯火阑珊的夤夜,便刹那间纷纷繁繁地淡去了。周遭灯明影重,玉壶光转,花千树,星如雨。唯独留下他们两个人,像是两盏初燃起的小灯,天穹上冰雪般的星光被盈盈吹落,都落在了他们殷红而滚烫的灯芯上。

        他们淋过冷水,但彼此间借一借火,仍能燃得很久很久。

        只因他们依旧年轻,依旧充满感情。在厮杀噬咬的间隙间,仍能体察到短促的心动。这微薄的爱意也许只存活一个片刻,却足以支撑着他们忘却刀光剑影,倾身亲一亲仇敌的嘴唇。

        乌篷船上,史蜀云仍在忙活炖着鱼汤。史老头坐在船舷边,缓缓地抽着一筒旱烟。深青的苍穹下,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白烟。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总有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小鱼儿的心窝里扑扑地猛跳,回到船上时在跳,抱着江玉颜躺到床上的时候也在跳。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那颗埋进冻壤的种子,也许已在缓慢地发芽。

        而他江小鱼,天下第一聪明的人,竟无法阻止它。

        江玉颜的心也在跳。从她莫名其妙地吃掉了江小鱼递过来的糕点开始,从她无意间摸到他焐化冰块的冰凉的手开始,她心窝里那团血肉就开始鼓动,像是一颗饱胀颤动的花苞。

        但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也许只是因为来了月事,也许只是因为我的肚子太痛了。”江玉颜告诫自己道,“总之,绝不可能是因为江小鱼。”

        她正想到这里,忽觉腹上一暖——小鱼儿竟探过了手,抚上了她的小腹。

        江玉颜先是一惊,又是一窘,连忙道:“小鱼儿,我……我这两天不能……”

        那人却似固执得很,掌心紧贴着她平坦的小腹。隔着薄软的布料,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发烫的手心,就像藏了一团烈火。

        少年烈火般的气息也逼近了她的耳侧,似有鲜明的火舌舐着她耳朵。江玉颜只觉得神智都像白蜡般烧融了,小腹微微发热。她竟不禁闭起了眼,心跳得更快,脸上已是红晕满面。

        江玉颜只得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一次的心跳,总算是和江小鱼有关的了。

        她在黑暗里轻咬着嘴唇,稍一犹豫,就将手探向了身边少年的腿间。

        他若实在等不及了,她其实也不介意——

        “你肚子还疼么?”一念尚未转完,一个熟悉不过的语声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我姑姑总是要抱着热水袋才能好。船上既然没有热水袋给你抱,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让你抱着我吧。”

        江玉颜的手停在空中。

        她在黑暗里怔住。

        她居然想错了,小鱼儿伸过手来,居然只是想帮她揉揉肚子。

        江玉颜简直要笑出声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冤大头么?他为何这么好心,她和他本是……本是……

        究竟“本是”什么,她忽然间也想不明白。

        他们若是仇人,世上哪里有彼此亲吻的仇人?他们若是情人,世上又是哪里有彼此嘲讽和唾骂的情人?

        江玉颜思来想去,柔肠百结,索性不再去想。她自然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她也绝不想和江小鱼再有任何牵连。他虽然有趣,虽然俊朗,却太过捉摸不定——而江玉颜平生最讨厌令她拿捏不定的人。

        再等一等,她安慰自己道。再等一等,爹爹总有办法解开情锁。到了那时,他和她就要顺理成章地分道扬镳。她不必再担心他的死活,不必再和他同床共枕,不必再和他针锋相对、嬉笑怒骂,不必……

        万千思绪恍惚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阴霾之外,是满街繁盛的灯火,是夜空里倾泻的星辰。每一颗,都像是一双明亮而含着笑意的眼睛。

        江玉颜却阖起了眼睛。

        她一直在胡思乱想,许久没有答话,小鱼儿似乎以为她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个黑心的笨蛋……早知道你不疼了,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他嘴上如此说着,却没有抽开那只焐在她小腹上的手。

        江玉颜只觉得小腹暖洋洋地烧了起来,疼痛之意竟似乎真的有所减轻。她无声无息地吐出一口气,心下也不知是何感想。

        窗外流水潺潺,树枝疏影摇曳。这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夏夜。

        而江玉颜神志清醒地闭着眼,偎在她毕生仇敌的怀抱里。过去四百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肯定地告诉自己——

        今时今夜,也许我会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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