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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放狐归山


前面有烟火点点,人影幢幢,锣鼓声“叮咚”直响,赤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晃。

        这自然是个走江湖的戏班子。此刻戏已散去了,人们在收拾着家伙,只有个红衣似火的美丽少女坐在一旁,悠悠闲闲地喝着水。

        小鱼儿想了想,抱着江玉颜走了过去。他并不熟悉这段地带药铺和客栈的位置,因此只有找人问问路。四处流浪的戏班子,岂非是最好的问路对象?

        那红衣少女似也心有所感,堪堪瞧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小鱼儿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连忙抹了把脸,对她笑了笑,问道:“这位姑娘,你可知道附近的客栈和药铺怎么走?”

        红衣少女道:“你往那边走,就有家客栈。但药铺多在城里,这里已是城外。而且天色这么晚,药铺恐怕都关门了。”

        小鱼儿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

        他倒并不发愁抓药的事——以他的功夫,半夜摸进药铺也不是难事,等到明晨再去垫上银钱。

        红衣少女却欲言又止。她望了望他怀里的少女,还是忍不住道:“她病得很严重么?”

        小鱼儿道:“只是寻常的受寒发热,她身子瘦弱,才发作得猛烈些。”

        然而江玉颜分外不给面子,她双眼紧阖,眉头微蹙,低低□□道:“冷……冷死我了,难受……”

        红衣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丝好奇,也带着丝怜悯。她突然跑开了去,跑到远处一个蓝布衣裤的虬髯老人身前,说了几句话,那老人就向小鱼儿走了过来。

        此人通身气势慑人,小鱼儿料得他必是戏班子的主人。他不愿怠慢,碍着手上还抱着个江玉颜,便躬身笑道:“老爷子,你好么?”

        那老人上下瞧了瞧他,笑道:“好得很,你这孩子倒有趣,是哪里来的?”

        小鱼儿垂首笑道:“我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我爹娘早已死了,我想出来闯闯江湖,总比呆坐着整日痛哭好些。”

        老人叹了口气,道:“可怜的孩子……红珠和我说,你怀里这小闺女生了病,如今夜半三更,想来也不便打扰药铺。你若不介意,就带着她在我们船上将养一夜。”

        这是多么善良的人们,瞧见了别人的穷困,就忘记了自己。

        小鱼儿眼睛一亮,大喜道:“多谢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红衣少女躲在那老人身后,晶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小鱼儿虽一身污泥,但面容清俊,身材挺拔,一双眼睛更是宛如深夜里的星光,明亮动人。他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那老人含笑瞥了她一眼,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怀里这位小姑娘是你妹子么?”

        不知是有意无意,小鱼儿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他低下头出神地瞧了江玉颜一眼,目中繁星般的亮光明灭闪烁。

        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微笑道:“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于是,小鱼儿就被领进了船舱中。这浩浩荡荡的大戏班子,竟都是住在江边停靠的一艘船里。

        戏班里其他人见到他本还有些吃惊,经过那老人和红衣姑娘一解释,顿时热情地接纳了他。他们见他和江玉颜身上俱是泥污,就慷慨地送来了干净的衣裳;见江玉颜发着烧,就送来了治风寒发热的常备药材;戏班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生起了火,为他们烧起了洗澡水。

        小鱼儿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就像抱了只温暖融融的小火炉。他虽在恶人谷那样的泥潭中长大,但十分喜爱这些贫穷流离又善良豁达的人们。只因他深知这些星火般的善意,是千金难买的可贵。

        他现在已知道这班子里的人俱是戏班主人海四爹的子侄儿女,那红衣小姑娘名作海红珠,是海四爹在五十大庆那天生的小女儿,也是戏班的台柱子。

        等洗澡水烧好了,他也煎好了药。江玉颜原本还在喊冷喊累,现在只剩下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力气。她是个纤弱的少女,这一晚上又实在经历了太多。

        小鱼儿勉强喂她喝完了一碗药,等她皱着眉吞咽了最后一口,才宽宏大量地拍拍她,道:“喂,起来泡澡了。”

        江玉颜双目紧闭,像是已睡着了,只差没打起鼾来。小鱼儿瞪眼瞧了她半晌,突然凑到她耳边,大声道:“江玉颜,起床了,小心太阳晒屁股!”

        江玉颜总算动了动。但她只是抬手推了他一下,呓语着道:“乖乖,先走开,给你吃鱼干……”

        她竟将他认成了自家那只黑猫。小鱼儿气得直跳起来,却又无可奈何。他虽是个小魔星,但绝不是个大混账,不能扒光一个发着热的少女吊起来打屁股。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三下两下扯下了江玉颜染满泥污的薄衫,就像丝毫瞧不见那凝脂玉体似的,直接把她丢进了浴桶。他帮她简单洗了洗身子,零星的污泥几乎凝结在长发上,他皱着眉拼命搓洗才能弄干净。所幸江玉颜倒也由他摆弄,他搓得重了也只是轻哼一声,被他湿淋淋抱出来的时候还顺势一蹬,舒舒服服地滑进了被子。她被热水一泡,终于差不多退了烧。

        小鱼儿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腰酸背痛。他瞧了眼床边海红珠为江玉颜拿来的衣裳,又瞧了眼严严实实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边红润脸颊的少女,眉头一展,满意地笑了。

        他也不去管赤身裸体地甜睡着的江玉颜,大摇大摆地出去倒了洗澡水、洗了煎药锅,又和戏班子未寝的人们聊了几句,忙完了一切,才回到了屋里。他也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稍一伸手,就摸得到少女细白柔软的腰肢。

        呼地一声,烛火已被吹灭。黑暗里不知是谁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吻了吻嫩白肩胛上嫣红的咬痕,也不知是谁,睡梦中紧蹙的眉头,终于稍稍松懈三分。

        江玉颜在淙淙的江流声里醒了过来。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最初寒冷刺骨,但她很快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于是她就紧拥着那个热源,甜甜酣睡一夜。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忽觉身上一凉,薄被滑下了肩头。江玉颜怔了怔,低头瞧了自己一眼,惊呼着又钻回了被子里。

        她身上的脏污已全都不见,反而干爽得很,但她却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透过房中那扇小窗户,能看得见外面晨光照耀下金黄奔流的江水。她竟在一艘船上。

        床边叠放着柔软的贴身衣裤,一件鲜红的衣裳。这都是海红珠借过来的,而她的衣裳多是红彤彤的颜色。

        江玉颜皱眉翻了翻那些衣服,想了想,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身。她套上床边不知哪里来的一双布鞋,悄无声息地走向了紧闭的屋门。

        屋门外隐隐传来人声嘈杂,像是热闹得很。江玉颜迟疑了半晌,悄悄推了推门,推开了一个缝隙。

        她从缝隙里瞧见,门外有一小片空地。此刻一群人正簇拥在这小小的空地上,欢呼喝彩,掌声如雷。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小鱼儿。他居然在一个接一个地翻筋斗,也不知翻了多少个,但显然已震惊了戏班子里的人。他们拼命鼓掌,拼命叫好,面上神色就像江面泛起的粼粼金光。

        江玉颜瞧见了他,才依稀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她心慌意乱之下跌倒在稻田里,想要爬起来逃跑,却觉得手脚酥软无力……

        然后发生的事,就像蒙着一层薄纱,她只记得唇齿间被渡进了苦涩的药汁、身子热乎乎地泡在水里,泡得全身骨肉都融化了,忽又被一双手捞了起来。

        她虽不愿承认,但也清楚得很,这些事必定都是小鱼儿为她做的。他为她洗干净身子、煎了药汤,又把她安顿在这里……

        一念至此,江玉颜心里酸甜苦辣,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心中竟微微发热,昨晚抱她的那只手,也许无形间在她冰块做的心肝里撮起了一点骄烈的火。

        她暗自叹了口气,也许是昨夜发热的缘故,身子还有些软绵无力。她索性倚上了门框,眯了眯眼睛,望住了场上矫健的身影。

        人群中央的少年终于停住,额角薄汗在秋阳下闪着光,笑道:“够了没有?”

        人群中一个健壮老人拊掌大笑道:“够了,够了……翻七十个筋斗的人我只见过一个,你却能翻一百个筋斗,这样的身手当真罕见。”

        他身旁一个身材结实的少年笑嘻嘻走过来,对小鱼儿一抱拳,道:“我野犊子算是服了你啦。”海红珠目光更是闪亮。

        小鱼儿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目光一转,却瞧见了江玉颜。登时精神一振,笑道:“你醒了?”

        众人目光不由随着他望去。一个红衣美人不知何时倚靠在门框上,鲜衣似火,肤白若雪。她年纪似和海红珠相差无几,眉目却清秀至极,体态轻盈,弱不胜衣。海红珠穿着这衣裳,像一颗凝着露珠的鲜樱桃,她穿上红衣却是一只刚化成人形的红狐狸,稚嫩而妩媚。戏班子里有的少年瞧得眼都直了,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江玉颜自然最喜欢看别人为自己倾倒。她心中得意,对戏班众人含笑点了点头,又回头对小鱼儿微笑着道:“鱼兄,你进来一下。”

        小鱼儿果然开开心心地跟了进来。江玉颜关起门来,立即阴沉了脸,不客气地开口道:“这都是你做的?”

        小鱼儿就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眨着眼道:“什么?”

        江玉颜冷冷道:“你脱了我衣服?”

        小鱼儿笑道:“你还真是记仇不记恩……你昨晚病得发糊涂,连洗澡都要我帮你,我还能不脱你衣服么?”

        他目光暧昧地在她身上一溜,接道:“而且我又不是没看过。”

        江玉颜脸居然红都不红,竟轻轻揭过了这一话题,道:“那你什么时候打算放我走?”

        小鱼儿有些意外,道:“你怎么不问了,不怕我扒了你衣服之后欺负你?”

        江玉颜皱眉道:“鱼兄都说了,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怕什么?”她也有样学样地溜了他一眼,微笑道:“我现在身上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那鱼兄才算可怜哩。”

        小鱼儿不觉生气,只觉好笑。他平生亲密接触过的只有两个女孩子,铁心兰和江玉颜,铁心兰误以为他看了她身子的时候,简直恨不得剁了他的脑袋。江玉颜呢,她好像可以随便他“欺负”,若是他“欺负”得不好的话,她才会剁了他脑袋。

        他笑嘻嘻道:“没感觉么?昨晚我帮你洗澡的时候,你还闭着眼喊疼……”

        江玉颜小脸终于红了。她大声咳嗽两声,截口道:“小妹谢过鱼兄大恩,你……你若是现在就放我回家,我不但感谢你,还要设个牌位把鱼兄供起来,日日上香。”

        小鱼儿道:“好,那我就送你回去。”

        他答应得如此轻易,倒让江玉颜怔住了。她掩不住狐疑之色,心里在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要灭口,小鱼儿先笑了:“反正我目的已达到了,放你回去也无妨。”

        他此番强行带走江玉颜,虽是情势所逼,但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来,他带走了江别鹤的女儿,也算是给那老狐狸一个小小威慑;二来,江玉颜和他一路同行,早已逾越男女大防,她却翻脸不认人,那他就偏要和她扯上关系。江南大侠的女儿夜半遭掳,掳走她的“贼人”还是恶人谷出身的少年,就算江别鹤有意压下此事,这消息至少也会传到江玉颜那些狐朋狗友的父母耳朵里,也能让各家媒人犹豫三分。

        江玉颜脑筋一转,隐约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心里恨不得捅他一刀,但面上还是端端正正赔着笑,道:“那我就告辞了,不劳烦鱼兄相送。”

        她赌气回头就走,刚走了两步,猛地回过头来。

        小鱼儿好端端站在原地,笑道:“怎么,你舍不得我?”

        江玉颜皱了皱眉,道:“你……我还以为你要趁我转过去捣鬼。”

        小鱼儿正色道:“江玉颜,你偏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没法子。”

        江玉颜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她正要拔腿就走,小鱼儿却猝然拉住了她。她惊呼还未出口,就被点了穴道。

        于是她只有软绵绵地倒下去,倒在他怀里。少年一双明若朗星的眼眸中,泛起了恶作剧的丝缕笑意,就像群星之间莹白发亮的薄雾。

        小鱼儿嘻嘻一笑,道:“我又想了想,实在不放心让你这小鬼自己回去……你记住了路,岂不是要找来这里?”

        他竟理所当然地低头亲了亲江玉颜的脸,叹了口气,道:“更何况,你难道不知……我想对你捣鬼的时候,是不必等你转过身去的么?”

        于是,江别鹤终于找到了他那不省心的女儿。一名受雇的车夫来到江府告知他,江玉颜正安然无恙地躺在某某客栈的天字三号房里。江别鹤心急如焚,仍不忘问他道:“是谁让你带话来的?”

        那车夫也像是奇怪得很,道:“他说他是您的姑爷呀。他还说,这次是接您姑娘去观观光,下次接走她之后她再回来,就是归宁啦。”

        江别鹤面上微笑再也挂不住。

        待他带着几名手下推开了房门,江玉颜既没有衣不蔽体地坐在床上大哭,也没有鲜血横流、一昏不醒。她竟在被褥里好好睡着,虽被点了穴道,双眼紧闭,但面色红润,长睫微垂。她一身红衣,就像个沉睡的小新娘。

        而她白瓷般的左颊,却被人蘸着墨汁画成了花猫。仔细一瞧才能看出,那“绑匪”在她脸上大刀阔斧地画了一条鱼的图样,就像个宣示主权的简陋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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