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栾绘在屏幕前仔细地看着,看看有没有拍出她心里想要的感觉。
第一个场景是孟晗对着镜子在补口红,摄像机的角度在她的后面,而她的眼神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向身后的摄像头,营造出一种欲撩未撩的感觉。
不得不说,孟晗这人虽然破事贼多,但在某些方面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第一组照片就把握住了精髓,照片里的她媚眼如丝十分勾人,又和妆容的清纯形成一种反差。
这组照片拍出了栾绘心里想要的感觉,她点点头反身想和沈听云说点什么,正好这时沈听云伸手想指屏幕提一些自己的建议,两人现在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沈听云把栾绘圈进怀里一般。
两人均是一愣,沈听云向后退了一小步,有些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我有点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嗯。”栾绘轻点了点头,偏过头不敢直视沈听云,热意一点一点攀上脸颊,她只要一有点情绪波动就很容易脸红,好在今天因为化了妆所以不太明显。
“就是,这里,这个地方,”沈听云指着屏幕上的一处,“让孟晗再转过来一些会不会更好一点？现在的这个角度只能拍到她的一部分表情,如果转过来呈现出的效果会不会更好一点？”
栾绘听了这话,思考了几秒,皱着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正好可以表现出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如果她完全转过来的话反而少了那份神秘感。”
更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好。”沈听云并非敷衍,栾绘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也让沈听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误解了这个方案的要点。
另一边,导演正在给孟晗介绍接下来那一组照片的要求,他讲得有点细,孟晗有些不耐烦,目光乱转的时候落在正在交谈的栾绘和沈听云身上。
两人贴得极近,沈听云低头跟栾绘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栾绘也偏着头,好像再靠近一点就可以亲上沈听云。
孟晗变得有些不爽,她一把推开导演走到他们面前,大声说：“可以开始了吗？这么久还不开始,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你们知不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值钱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这位大明星怎么又突然发难,栾绘只能硬着头皮说：“马上就可以开始了,接下来拍——”
“你！”栾绘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孟晗打断了,她趾高气昂地说,“我要你来当我的助手帮我整理衣服。”
“啊？”栾绘有些懵,不知道孟晗这又是想干什么。
“啊什么啊？你有意见吗？”孟晗有些不满,“你手下的做事慢吞吞的,整理个衣服半天也搞不好,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站在她身侧负责服装的女生有些无措地看向栾绘,她刚刚明明很仔细,也没有故意拖时间,不知道孟晗为什么会这么说她。
沈听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从小过得顺风顺水,从不会有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没人能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如果他是栾绘,此时已经摔门走人了。
可是尽管被这么侮辱,栾绘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像是没有什么能轻易影响她的情绪。
“抱歉,孟小姐,这是我们的失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定会尽力做到。”
栾绘说着顺手把手里的策划案往后一递,以往站在她身后的都是陈安,所以她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手已经伸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后面是沈听云,栾绘想收回来,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轻。
沈听云接过去了。
栾绘一愣,孟晗见他们这样亲密,心中愈发不爽,“能不能动作快点！你们到底想不想拍！”
“我这个头饰歪了,你来帮我整理！”孟晗指着栾绘。
栾绘走到孟晗面前,有些为难,孟晗身高一米七多,栾绘只有一米六出头,矮了她一大截,“孟小姐,可不可以请你低一下头？”
“不行,”听见这话她反而把头仰得更高了,“你自己长得矮凭什么要我低头,再说了我刚刚为了给你们拍照站得太久了,现在脖子很酸,你自己想办法。”
栾绘叹了一口气,四处看了看,正好不远处有个工作人员布景时踩的台子。
“小林,这个借我用下行不行？”栾绘指了指台子问旁边的男生。
男生忙不迭地点头,“绘绘姐你尽管用！对了,我帮你搬过去吧！”
说完还不等栾绘回答,男生就搬着矮台走过来,小心地放在孟晗旁边,台子上都是灰,不能蹭到孟晗的裙子上面。
“谢谢。”栾绘笑着同男生道谢,小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没事,绘绘姐,这都是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孟晗有些不耐烦,“好了没有啊？我又不是来看你们表演相亲相爱一家人的！”
小林被吓得噤了声,栾绘向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走远一点,而后小心翼翼地踩上矮台,她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矮台上铺着软布,踩上去鞋跟微微陷了进去。
孟晗的发间别着一枚发卡,原本别在她右侧的头发上拢住一部分发丝,许是刚才拍摄的时候碰到了,此时松松地挂在那儿,欲坠不坠的。
因为孟晗做了妆发造型,还化了妆,所以栾绘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地方,动作轻柔地调整发卡的位置,还得注意不要弄疼了孟晗,免得这位“祖宗”又要借机发作。
孟晗察觉到一股很轻的力道在拨弄着她的头发,但是弄半天都没有搞好,她心里有些不耐烦,正好此时低着头的她看到了栾绘穿着的高跟鞋,她嘴角弧度很轻地一弯,装着脚滑的样子就往栾绘那边倒去——
这动作来得突然,正专心给孟晗整理发饰的栾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往后退,矮台并不大,她很快就踩空了,栾绘想抓住些什么,却看着方才还往这边倒的孟晗已经站直了并且还往后退了两步,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些得意的笑意。
周围人都在各干各的,远处的一个男生倒是看到了,可是跑过来也来不及了,倒地前的最后时刻,栾绘急忙护住自己的头部和脆弱部位。
“嘶——”栾绘痛呼出声,用来缓冲手臂狠狠撞在地上,疼得不行。
正在低头看策划案的沈听云被这声音惊得抬头,“栾绘！”
沈听云冲过去蹲在栾绘旁边小心翼翼地扶起栾绘,“你没事吧？”
孟晗站在那里睥睨着她,“抱歉啊,不小心,你没事吧？”
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显然不是。
“没事,”栾绘疼得脸上冷汗都出来了,手臂的痛感减弱了些,她这才发现脚踝那里好像也扭了,但栾绘还是咬着牙说,“我没事。”
“我没什么事,你们赶紧继续拍摄吧。”栾绘挣开沈听云的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脚刚一用力,就痛得站不住往下摔。沈听云急忙接住她,栾绘落入他的怀抱。
栾绘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沈听云的身上有一股浅浅的、清淡好闻的香味,铺天盖地地朝着她裹挟而来。
孟晗不爽地走过来抓沈听云的手,“云哥她自己都说了没事了,还管她干嘛！快点拍摄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沈听云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别人指使他,然而此时怀中的栾绘也推了推他,“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快点拍摄吧,马上就要结束了。”
就差最后一个场景的照片了。
沈听云哑然,只能看着栾绘离开自己,站定,被一个女生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栾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已经到最后一组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孟晗明显就是故意的,看见她表情,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骂回去、推回去吗？她不能。
她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没有任性的资本。
曾经栾绘也是个脾气并不算好的人,后来也许是生活所需,也许是觉得有些东西太过计较没什么意思,才慢慢成了今天的性格。
折腾了一天,栾绘有些累了,身上的伤也不想管了,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可是一阖上眼皮,脑海中就出现了沈听云的脸。
他的笑、他的认真、他的不耐烦……放在过去,这是栾绘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和沈听云靠得这么近,有这么多交集。
大概命运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东西吧。
不过也仅限于此,今天过后,他们就会像是两条相交线路过交点以后愈行愈远,再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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