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探
是今并不经常留在浮云县内，谢怀臻很少在城内见到她，偶然听到的消息也不过是她在田间地头和老农交谈，在收集一些民间诗歌或者离奇故事，旁人只奇怪她为何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些身份不凡的人想不通，她为何要与那些升斗小民如此亲近？
谢怀臻从未问是今这样的问题。有些事情不被人理解，并不意味着它就是错的。而且，谢怀臻知道，一旦她问出口，是今便再也不会与她亲近。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她们是相似的。
有时候，看到是今这么义无反顾，谢怀臻也会恍惚想起当初女扮男装行走在外的日子，那时候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长很长，可没有想到后来却困在了四方天地之中。
再后来，她来到了浮云县，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做了很多旁人认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当听到是今讲述她一路的见闻时，她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薛愈明的话，那此刻的她会不会也和是今那般自由，实现了自己的抱负？
往事不可追。
谢怀臻笑了笑，不再遗憾过去，她起身合齐起书页，然后便见到薛修远出现在庭院的小路上。
至少，她还有薛修远。
谢怀臻走出房门迎接薛修远，只是没想到薛愈明紧随其后，也因此薛修远瞬间收敛了神色，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似乎还在思考要不要跟薛愈明行礼。
好在薛愈明提前解放了薛修远，只说让他不必拘束。等到三人在房内落座，桑青十分有眼力见地带走了薛修远，留下这对静默的夫妻。
“近来有些关于风言风语。”薛愈明顿了顿，看向一脸平静的谢怀臻说，“是小姐是奉命在民间采风，路过浮云县，因有纠纷，我从中调解，才得以相识，并对她多有照顾。”
谢怀臻失笑，薛愈明如此一本正经地解释，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茶递给他：“我相信你与是今的为人，清白自在人心。”
薛愈明微微皱眉，不知道是茶的原因还是因为谢怀臻的话里有话。
可天知道，谢怀臻并没有讥讽的意思。
“愈明，如若你对是今有意，而是今也对你有情。”薛愈明闻言瞳孔蓦然睁大，他连忙解释，却被谢怀臻以手示意打断，“你先听我说。愈明，你我虽是夫妻，但始终隔着一层纱。但你与是今不同，你们天生般配，灵魂契合。我不愿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或是她人口中的怨妇。若是那一天迟早要来，我宁愿现在便做个了断。”
薛愈明哑然，似乎完全猜不到谢怀臻会如此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拈酸吃醋？或者是在以退为进？愈明，你我夫妻两年，该知道我的为人。”谢怀臻想起刚嫁给薛愈明的时候，不禁恍如隔世，“当初我们说好要彼此坦诚，如此我便向你说我的想法，或者说我的决定。”
薛愈明看着谢怀臻如此认真的神色，不禁肃然了起来，他思考着这些时日与是今的相处，也不断闪回与谢怀臻的点点滴滴，良久之后，他方开口：“人心易变。我以为不过是朝秦暮楚之人的托词罢了，如今想来，人心确实容易动摇。在遇到是今之前，我想着，与你这么携手一生也是极好的。但遇到了她之后，我便开始畅想，与她共度一生的情景。臻臻，你很好。”
谢怀臻无奈，难道她还要感谢薛愈明对她的肯定？
“可我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妻子。也请您原谅我这次的心猿意马。”薛愈明说，“是今虽是我渴盼的眷侣，但你才是我认定要生死同衾的人。”薛愈明握住谢怀臻的手，她想挣脱也逃不开。
谢怀臻笑了笑说：“如果你有太多的羁绊不能割舍，我愿意做出让步。”
“不。”
谢怀臻笑了笑，薛愈明虽然回答得极为迅速，但语调中的迟疑她并没有错过——不愧是同床共枕两年多的人，任何细微的差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和离由我来提，修远我带走，他们要的解释我来给。”谢怀臻这些天想了很多，如今这样开门见山了，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和离我不同意。”
“难道你要休妻？”
薛愈明变了神色，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怀臻说：“你先冷静。”
望着他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谢怀臻怔然道：“该冷静的其实是你。”
后来，有一段日子谢怀臻都没见到薛愈明，就如同当初谢怀臻提出和离那般，薛愈明的应对永远是逃避。直到是今来向她告别，说自己即将离开浮云县。
两人寒暄好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谢怀臻说：“你这段日子躲着我，可是因为城内的流言？”
是今微愣，解释说：“先前是我疏忽了。忘记了男女之防。”
谢怀臻有些唏嘘，她羡慕是今的洒脱，只是没想到她也会因为旁人的指摘而如此局促。
“薛大人待人亲厚，我此番在浮云县采风，他对我多有照拂，而我行事不羁，多有逾越之举，也因此落下话柄，增添了你们夫妻的烦扰，所以我也无颜来见你。”
是今十分坦然，谢怀臻是信她的。情之所至，哪里就会顾忌那么多呢？她相信，是今对薛愈明是有情的，然而这种情隔着太多世俗的眼光。
“我从未怪过你。”谢怀臻说，“你与愈明确实般配。”
是今惊讶至极，甚至还些惶恐，谢怀臻笑说：“我并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有所感叹而已。若是他未娶之时你们相遇，必定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璧人。”
“臻臻……”
谢怀臻怕自己的话会吓到是今，便轻松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今，你令人心生向往，不在于你的皮囊，而是因为你的独特。”
送走是今之后，谢怀臻有些怅然若失，她如果对是今说，她愿意放弃薛夫人这个身份，是今会愿意嫁给薛愈明吗？
然而，是今临走前留下的信告诉了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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