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一章、回忆
第二十一章
被绑架的时候，亚津奈以为这是太宰治的安排——实际上应该也没错，但这几个月里正常的相处，让亚津奈忘了他有多能——
找死。
看上去随处可见的白色面包车，把他们丢到目的地就开走了。被粗鲁地拽下车，亚津奈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只来得及注意到这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带院子的独栋小楼，就被往头上套了黑色不透光的袋子，只能看到脚下那一小片的地方。
感应中太宰治还在往前走，但在亚津奈想追过去时，被人拽住了胳膊，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宰治越走越远。
太宰治离开后，亚津奈被带去了一个房间，还被牢牢地捆到了柱子上。
捆好她之后，那些人就安静地离开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乱跳的心脏，亚津奈才注意到周围没有人，只剩一片寂静。在这寂静中，她期待空夏能早点注意到不对来救自己，但想起出门前发的短信，又觉得祂说不定会故意晚回家，好让他们多玩一会儿。
所以这也是太宰治计划好的吗？亚津奈郁闷地想到。
时间在安静的环境里不紧不慢地流逝着，亚津奈从“等太宰治的安排”到因为一直没听到动静而开始不耐烦。
亚津奈想起自己曾问过太宰治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死？”
然后不出所料地被反问了：“生又有什么意义。”
晚霞的微光让亚津奈看不清太宰治的表情，但她想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表情。
“其他人的我不知道，”亚津奈仰起头，看见天空飞过一群归鸟，还看到了天黑前最后一片晚霞，“但我的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和像太宰先生这样的异世界人绑定。这个算吗？”
“或许吧。”太宰治的声音没什么感情。
亚津奈向上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但很快就收回，转而看向自己的手心。
——上次看到的花苞张开不是错觉，但之后没有更多的变化。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太宰治继续说话，亚津奈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想过很多次，世界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有嬷嬷和小羽就够了。”
“听起来就很无聊。”太宰治的声音听着有些漫不经心。
“无聊吗，”亚津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或许吧。但那时我的世界除了没有人会靠近我的学校，就只有陪着我的嬷嬷和保护我的小羽了。啊对了，还有一名男性羽人。但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有事也会通过小羽和我沟通。所以直到他死掉，我也不记得他的名字。”
太宰治没有接话，但亚津奈能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视线。
亚津奈不再去看几乎黑下来的天空，低下头说：“有时候觉得我这一生就像个笑话。虽然育婴院除了我还有那么多孩子，但只有我是被规定了未来的特例。”
太宰治问：“你讨厌特殊？”
亚津奈想了想，摇摇头说：“也不是讨厌，我喜欢这个特殊身份带来的优待，同时又厌恶它带给我的……比如失去父母、自由。”
“这些听起来更无聊。”
“是啊。”
亚津奈陪着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再次问他：“所以，太宰先生为什么会想死？”
她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又听见太宰治说：“当然是因为不想活了，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亚津奈撇嘴：“这个理由好像更无聊……”
太宰治被她的回复逗笑了，笑着笑着一屁股坐到亚津奈旁边，让她被沙发轻轻颠了一下。
亚津奈扭头看过去，看到月光下的太宰治，比起白天像是加了层柔光滤镜，同时又多了几分神秘的阴影，让她伸出去的手指停在半路，不知道是该原路返回，还是顺从内心戳一戳对方。
太宰治被她蠢蠢欲动的手指吸引了视线，迟疑地伸出手，跟她指尖对指尖。又在看到亚津奈因为这个动作懵住的表情时，再次笑了起来。
收回并握住被太宰治贴了一会儿的手指，亚津奈有点跟不上节奏，但看到对方笑得很开心，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
昏暗的月光下，黑发少年靠着沙发笑得有些猖狂，旁边的少女望着他，抿嘴偶尔漏出几声轻笑。
回忆着那天太宰治的笑容，亚津奈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紧缩。
——太宰治受伤了，可能还是重伤！
抽痛的心脏让亚津奈难以集中精神思考，只好发动能力让附近——仅限这做建筑——的人不顾一切赶来救她。
没过多久亚津奈就听到了枪声和脚步声，以及被掩盖在其中的重物倒地声。
恢复自由后，亚津奈挑了几个看上去比较强壮的人当护卫，剩余的人留下制造骚乱。
被护卫着离开建筑物时，亚津奈发现天色有些发黑，已经是傍晚了。而太宰治的位置——
不在这片地区。
亚津奈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院子，小路两边种着观赏植物，角落里还放了一些杂物工具。又听到楼内传出的枪声和哀鸣，看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见到亚津奈就举起了手中的枪，但亚津奈身边的护卫用更快的速度连开了几枪。
这一幕在亚津奈的眼中，变成了电影中的慢镜头。子弹一颗接一颗地穿过男人的身体，带来的冲击力让他不断后退。他的表情从紧张到害怕最后定格在茫然，随后脱力地向后倒下，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再动弹。
亚津奈对着这具新鲜的尸体愣了一会儿，缓慢地转头去看开枪的几个人。
他们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也没有对她的注视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袭。
亚津奈抓着心脏位置的衣服，右手握着左手。皮手套冰凉的质感让她恢复了思考能力。
这座建筑物除去地上的两层小楼，还有一个地下设施，总共安排了二十多个人。亚津奈按照从近到远的顺序控制了有十个人，其中八个人活着到了她被关着的房间。之后她留下了三个人，让另外五个人去引发骚乱……
就在亚津奈纠结是让里面还活着的人出来，还是进去看看情况的时候，护卫中的一个人突然扑向了她。
“什——”
亚津奈的询问被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被前来搜救的女警扶起，亚津奈才意识到耳边环绕的不是爆炸声，是她因为距离过近而出现的耳鸣声。
这里有自毁装置，或者安放了清理时需要的炸药。
亚津奈昏昏沉沉地跟着女警离开已经演变成火灾的现场，临走前看了看周围，没发现陪她出来的那三个人，但看到了蒙着白布的担架。
“那几个、其他人呢？”亚津奈眯着眼强打起精神问。
“不用担心，”女警温柔地安抚她，“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亚津奈想说自己问的不是这个，但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只好垂下头任由女警把自己塞进车里。
等到医院检查的时候，空夏才匆忙赶过来，还带上了亚津奈忘在家里的手机。
医院是就近找的区立医院，设施都有些旧，人也只有一个值班医生。
医生简单帮亚津奈做了身体检查，说没什么问题，只有一些不严重的擦伤和耳鸣。
检查做完之后是笔录，女警眼尖地发现亚津奈手腕上有捆绑的痕迹，询问她为什么会在那里的时候，还多问了一句是怎么逃出来的。
亚津奈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刚刚看到的蒙着白布的担架，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战场、死人、担架、白布……这些她在外的那两年都见过。虽说带她出去的那个人一直有意地不让她看那些残酷的景象，但她那时候仗着有物理免疫和【书】换给她的异能天不怕地不怕，带着着旺盛的好奇心没少往外面乱跑。
但是，回归平静的生活后，这是亚津奈第一次见到……为自己而死的人。
亚津奈偷偷修改了女警关于自己的记忆，有点怀念【书】换给她的那个半自动化的便利异能。
那时候她想让对方变成什么样，只要有个模糊的要求，剩下的就可以交给异能。
但现在使用能力，除了之前紧急应急的情况，都需要想清楚具体要改成怎么样的记忆，不然可能会没什么效果。毕竟每个人对待不怎么清晰的记忆的态度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很难保证结果。
亚津奈给女警的新记忆包括了各种她要问的问题的答案，和“有事联系夏目家”的想法。
离开警局后，空夏小心翼翼地问：“小奈接下来想怎么办？需要我去处理那个组织吗？”
亚津奈没有回答，低头去掏口袋，发现白天买的小挂坠丢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也碎了。
“这个是？”空夏好奇地问。
“白天逛祭典的时候买的，”亚津奈握紧手里碎成几块的樱花挂坠，“本来还给空夏大人买了一个，可惜弄丢了。”
“这样啊……”空夏叹了口气，又换成活泼的语气说，“祭典还会再开，我们下次再一起去买——啊，还是说小奈更希望和你的太宰先生一起去？”
亚津奈看向空夏，祂脸上期待的表情很真实。比起高高在上的神使，更像是一个邻家大姐姐。
“怎么了吗？”空夏歪头问。
亚津奈移开视线，摇摇头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大概再也不想去参加祭典了。亚津奈默默地想着。
拒绝了空夏叫车的建议，亚津奈说想走路散散心，就挑了个方向慢慢走着。
感应中太宰治的位置已经不再移动，但亚津奈的心脏还时不时感到抽痛，猜测他拖着一身伤找地方躲了起来但还没得到救治。
然而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各种联络。这让她拿不准现在是该找过去，还是等太宰治主动联系。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路灯的光有些昏暗。
亚津奈走在大路上，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一阵枪声。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正朝着太宰治的方向走。
真的要去吗？亚津奈问自己。
她抓着胸口的衣服，抬头看到了稀疏的星星和皎洁明亮的月光，低头看到了昏暗的街道和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亚津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脑子里是一片混乱。中枪倒地的男人、面无表情开枪杀人的几个人，还有蒙着白布的担架……这些场景在她眼前来来回回地出现，甚至在她对太宰治的担心下，里面的人都换上了太宰治的脸。
中枪倒地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开枪的太宰治，被放到担架上脸上盖了白布的太宰治……
“够了……”亚津奈喃喃道，“够了啊，我去看看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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