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二十八章、选择
第二十八章
朦胧间，亚津奈听见平缓的“滴、滴、滴”声，看见几个模糊的白色身影，还感觉到鼻子和嘴巴周围不太舒服。她想伸手摸摸是怎么回事，但双臂沉重到动弹不得。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海浪的声音，亚津奈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只觉得难过。难过自己为什么没能就那么死掉。
白色身影离开后，亚津奈努力转头往他们走的方向看，又看到了一团黑影。
亚津奈想出声问那是不是太宰治，但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她闭上眼再次睡着了。
太宰治被织田作之助硬按着养伤的时候，从他嘴里听到过亚津奈大早上入海，沉下去十几分钟才被他捞上来还能头脑清醒正常交流的这件事。
但这一次，太宰治不知道是亚津奈运气不好还是什么，在他们被渔网救上去的时候，他自己咳出来水就只剩下一些不适感，而亚津奈在被人工呼吸急救后还没醒，只能送往医院。
医院联系夏目家之后没过多久空夏就赶来了。她还对着太宰治这个罪魁祸首点点头打招呼，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太宰治要说起来也不算是第一次找人殉情，但对方的亲属知道这事后，一部分骂他不安好心，另一部分则是哀怨地看着、小声地谴责他。
也有空夏这种开始还会对他点头示意的，但那些人过不了多久也会加入上面那两种之一。
但空夏每次见到他，都会打招呼，只是依旧什么都不会说。
太宰治回忆了一下空夏这个人，发现她很少和亚津奈之外的人讲话。而且被她看着，总有种被全部看透了的感觉。
听魏尔伦说，“教会”的情报一大半都是空夏找来的，也不告诉他情报的来源。
再加上能称得上恐怖的战斗力……
太宰治还从魏尔伦口中得知，他曾经试图跟空夏比试。最初那次见面时被亚津奈阻止了，理由是他打不过。但魏尔伦不相信，之后试图偷袭过空夏，但每次都感觉打不到实处，也很快就会被反过来击倒。
太宰治回忆着收集来的情报，打量起进入病房的空夏。
走路的姿势和脚步声都很随意，整个人偏瘦，看着没什么肌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凭借一个跳跃就破开那个地下基地的天花板、轻松打赢魏尔伦的人。
“神使……”
太宰治念着这个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上面的挂坠崭新如初，但他怎么看都不顺眼，最后粗暴地拽下那只卖萌姿势的黑猫挂坠，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手机上只剩下空荡荡的挂绳。
——那不是亚津奈送的挂坠。
最初的挂坠早在太宰治被带走的时候就被搜身搜走了，溜走之前他又拿了回来，但进入织田作之助家养伤时，它再次消失了。
事后他沿着逃跑路线找了几趟都没能找到，又怕被亚津奈问起，只好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去买了一个。
神子、神使、绑定。
太宰治抓着胸前的衣服，第一次希望这些都是真的。
——希望亚津奈能靠着她的“神子”身份活下来。
此前他对这些东西最多也就半信半疑，毕竟神子看上去就是个有着精神系异能的小女孩，神使看着也没什么架子，除了破坏力和防御力足够高，甚至没展露一手“神迹”。剩余的各种“原世界专属的东西”他也没多在意，毕竟没办法亲眼验证。
——除了那个被他们称为“世界本源”的东西。
那个东西让太宰治看到了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里面出现了很多他没印象的人，但全部都没有亚津奈。
之后太宰治对亚津奈口中的“书”产生了兴趣，还查到了横滨有“能实现任何愿望的东西”这个消息。
又过了几天，亚津奈依旧在昏迷，空夏干脆住在了病房里，不再往外跑。脸上也多了几分焦急。
太宰治还是每天都去医院报到，有时候是自杀被人送进去，有时候是外出任务结束后绕路去看一圈。
亚津奈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然后有一天，空夏消失了。
那天太宰治从门上的窗户看到她在里面，就在附近找了椅子。但等了快半小时也不见她离开——平时太宰治来，空夏很快就会离开病房让他进去——他再次往玻璃窗看过去，发现病房里只剩下了躺着的亚津奈。
窗户也大开着，窗帘被拉到两边，屋内被下午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
太宰治打开门走进去，没看到空夏。卫生间的开着门，里面是空的没有人在。
自亚津奈昏迷的一周后，空夏失踪了。
魏尔伦因此来找过太宰治。但空夏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在那之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为了寻找当年那个带走了亚津奈的邪//教，魏尔伦甚至伪造身份去了趟邻国。
但依旧一无所获。
太宰治倒是从亚津奈曾经的养父——神耀那里拿到了他收养亚津奈时的记录，但自始至终也只记了与亚津奈有关的一些事，没有空夏或者那天的白发白衣的男人的相关记录。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两个人。
又过了一周，连中原中也都不知道怎么恢复了一点记忆，再加上亚津奈的原因，他见到太宰治就一副厌恶的表情，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跟他吵架。但到底是顾忌了很多，没有直接殴打他。
太宰治跟他吵过几次之后也没了兴趣，冷眼看着他逐渐变得像个普通人，直到再也看不出一丝地下世界的气息。
第三周，太宰治看到亚津奈在例行的检查后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还微微转头看向自己。心中闪过喜悦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
他说不清是害怕亚津奈会远离自己，还是更怕她会对“还活着”这件事感到失望。
太宰治自己经历过数不清的失望。每次对自杀心怀的期待最后都变成了失望，一次次失望的叠加已经让他感到麻木。感慨着人类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拯救想死的人，然后在下一次有心情时再次选择自杀。
第四周，亚津奈还是安静地躺着，仿佛上一周的睁眼和活动是太宰治的错觉。
空夏也依旧失踪着。
魏尔伦不知道带着中原中也去哪了，也没有再出现，除了每周一次会出现在港口mafia“做兼职”。
太宰治也因为升了干部，被更多的任务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忙里偷闲去医院看亚津奈缓口气。
常来医院的换成了织田作之助。
他从太宰治口中听到这件事后，开始只是偶尔去看一眼，跟空夏聊聊天。后来听太宰治抱怨太忙没时间，就默默增加了去看望的次数。
太宰治跟织田作之助在龙头抗争结束后认识了个新朋友，叫坂口安吾。他在知道太宰治有女朋友的时候，震惊到眼镜都差点掉下来。后来跟着去了趟医院，对着病床上的亚津奈沉默地扶了扶眼镜，什么都没有说。
医院的护卫太宰治没有插手，只是偶尔会调查或者亲自看一圈有没有可以的人混进去。然后发现他们隔段时间就会抽取亚津奈的血带走。再往下查，太宰治发现了异能特务科的影子。
太宰治把这件事透露给了亚津奈手机里的夏目漱石，然而之后对面也只是降低了抽血的频率，没有放弃。
再过了一段时间，太宰治去医院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在那里看到了空夏。
“……好久不见？”
空夏对他点点头，又转头沉默地看着亚津奈。
卧床昏迷这么久，亚津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也只像是睡着了。
“你是来带走她的吗？”太宰治继续问道。
空夏抬头看了看天，又错开太宰治看了看门外。
“你，”她第一次主动对太宰治开口，“想要忘记她吗？”
太宰治被这个问题钉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个消失再出现并且完全没有变化的女人，一时间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空夏看出了他的不知所措，叹了口气，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和日历。
“大概还有一周，一周后会有人来处理她留下的痕迹。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着，空夏掀开被子，轻轻为亚津奈拆下输液针和呼吸器，把她横抱了起来。
“等等，你是什么意思！”太宰治连忙询问，想上前阻止，但被什么东西扇开了手。
——那是一双翅膀。
空夏抱着亚津奈俯视太宰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背后收拢着比本人还要高的翅膀。
看上去就像是，天使。
“……你要带走她吗？”
天使轻轻点头，转身往窗口走去。原本紧闭的窗帘和玻璃被不知名的力量打开，春风卷着几片花瓣涌入房间。
太宰治伸出手臂，阻挡突然变强的风势。等他放下手，室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身边被大风吹过的狼藉。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太宰治为了不被追问人去哪了，干脆在一次行动中放任自己受了重伤。森鸥外只好捏着鼻子给他放了一周的假。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天里，太宰治坐在垃圾场的集装箱外，从朝阳升起，坐到了夕阳西斜。
随着黑夜的降临，太宰治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夜安。”来人向太宰治打招呼。
太宰治打量了对面许久，才慢慢回了一句晚上好。
这是一个身穿白袍的男性，头发看上去是黑色，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来人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但也没有打算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地问：“请问先生你做好决定了吗？”
“如果我说还没有呢？”太宰治歪着头回问。
“那我会当你选择了【不想忘记】。”
“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神子还没有醒过来。”
“外面，”太宰治指了指垃圾场的入口方向，“都已经不记得她了吗？”
点头。
“包括所有的纸面记录、监控，都已经处理完毕，就剩下先生的记忆了。”
“……我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这个就要看神子的意思了。”
“……如果选择忘记，之后再遇到她，我还能想起来吗？”
白袍人明显愣了一下，想了想回答说：“那要看你能不能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太宰治站起身，“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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